早七点,鹿角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一盆脏水从楼下被倒下,刚好倒在了楼下麻将馆的雨棚冲翻,脏水飞溅,将几个通宵赌牌的小混混淋了个透心凉,瞌睡都醒了大半。
路人一片哗然,阿彪猛地一甩头,抬头便看到了正要缩回去的女人,立马火冒三丈,“臭婆娘,你瞎了!”
麻将馆的老板娘赶紧出来打圆场,一边安抚阿彪和他的兄弟,一边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顺着麻将馆往前走,早点铺子的油条刚刚出锅,几个上学快要迟到的小孩付了钱,抓起油条就跑,硬生生在纪记门口排队买点心的大婶撞开。
大婶一手牵着孙子,一手扶着腰大骂,“要死啊,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
一旁的人安慰道:“算了算了,别跟小孩计较。”
“你们听说了吗?”队伍还长着呢,不说点八卦没法打时间,“我们这一片儿要拆迁了。”
这消息传了快半个月,听说文件都下来了,有人接过话茬,“我可不搬,拆了我全家老小住哪儿?”
有人起了头,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你不搬,我也不搬。”
不愿意搬不单单只是因为对这条街,对街上的街坊有了感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拆迁款不够在差不多的位置再买一套房,现在的房价一天比一天高,拆迁款没拿到手,房价已经翻了好几番。
这时,从点心铺子的窗口里探出一个脑袋来,莫荣冲着排队的人群大喊道:“招牌牡丹酥卖完了。”
几个大婶怨声载道,“怎么又卖完了!这才几点啊。”
莫荣刚想说话,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绷着一张脸从点心铺子大门走了出去,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到了街口,最后上了一辆桑塔纳。
“其他的点心还有,要不要看看别的。”纪守拙见窗口忙不过来,也凑上前来帮忙打包。
几个大婶对视了一眼,招牌已经买不到了,八卦还是得聊聊的,“诶,守拙,那男的来了好几次了吧,你爸还没松口?”
那男的说是来谈合作的,说明白了就是想买断糕点的配方,纪守拙别的不知道,但铺子里的事情,他爸爸是不会让步的。
他摇摇头,“我爸肯定不会卖的。”
“千万别卖啊,被那些个商人买到手,又是一通包装,不知道卖得多贵,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更难吃到了。”
莫荣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里却无比的鄙夷,老头老太太就是见识短浅,人家江氏开得条件不错了,也不知道坚持个什么劲儿,拿上一笔大钱,做别的生意不好,非得守着这破店。
现在日头大,到了中午街上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多数都躲在了阴凉处,没人愿意在烈日下多晃悠。
外头树上的知了声甚是聒噪,忙过早上便清闲了下来,纪守拙伏在玻璃展示柜上百无聊赖,刚打开头顶的小摇扇,便听到了莫荣在跟他爸说话。
“东家,我堂弟来接我班的事情……”
纪传宗摘下围腰,坐到了一旁的摇椅上,头也不抬,“人都没见到,我也不好回你的话。”
也不是他不放莫荣走,莫荣这性子浮躁了一些,其实是不合适在店里做事的,只不过当下没有更好的人选,他也不想再招来一个人跟莫荣一个德行的。
莫荣是个人精,早知道纪传宗会这么说,“我早就叫我堂弟在外面等着的,刚刚店里忙,没让他进来碍事。”说罢,他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纪守拙下意识躬起身子,越过展示柜,想要看看莫荣的堂弟是号什么人物。
见莫荣直奔街对面,冲着蹲在对街干货店旁的人就去了,两人似乎交谈了几句,那人随即站了起来,跟在了莫荣的身后。
逆着光,纪守拙看不大真切,只觉得那人比莫荣高出了大半个头,他努力想要将那人的样貌看清楚,刺眼的阳光让他头晕眼花,顷刻间,莫荣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店门口。
“东家,这就是我堂弟,莫愚。”莫荣将人往店里一引,转头催促,“叫人。”
莫愚不太熟练地行了个礼,“纪老板。”
纪传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莫愚一眼,随后淡淡点头。
“我堂弟刚从乡下来,人老实,做事也用功,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