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告诉易弦,“每年秋天叶子落光的时候得给树打顶,不能让它们长太高。不过,去年我没时间管它们。”
桑树枝头挂着很多小桑葚,现在大多数还是浅绿色,偶尔能看到几颗开始泛着一点红晕。等它们长熟,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摘桑叶时,他们从地势最低的那棵桑树开始,两人一起摘一棵树上的叶子。易弦的身高挥了优势,他可以随意采摘,何田只能捡她能够着的枝头。于是他就只伸手摘长得更高的叶子。
很快易弦现有些叶子上有被啃食过的痕迹,紧接着在树叶和树枝间看到了几粒浅绿色的茧,“这是蚕茧么”
“嗯。是野蚕。”何田让他把蚕茧小心地从树上取下来,有些蚕茧还是完好的,有些就已经破了一个小口,显然里面的蚕蛾已经破茧而出了。
“可能树上还有蚕蛾呢。”何田把完整的蚕茧放进篮子,“我小时候,奶奶还带我来这儿抓过刚孵出来的蚕蚁,剪了桑叶带回家,把它们养在竹匾里,蚕蚁刚开始可丑了,是黑乎乎的小毛虫,慢慢就好看了,蜕过几次皮以后,变成雪白的蚕宝宝,蚕宝宝长到小拇指那么长,身体也变成半透明的了,就要结茧了,你得给它们准备一个竹盒子,或者用树枝竹枝扎成一束放在盒子里,它们就会爬上去做茧。变成茧以后就不好玩了。”
易弦笑了,“我小时候也养过蚕。不过不是养着玩,是学昆虫的一生的时候养的,每天都要写观察日记呢有人就养了蝌蚪,因为不用费事照顾”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看着天边出了会儿神。
何田看到他脸上出现一种怅然的神情,仿佛不太高兴,小声打岔,“蝌蚪后来变成青蛙还是癞了我也养过蝌蚪,每次都变成癞”
易弦又笑了,他知道何田是在逗他开心。
他摘下一颗蚕茧,递给何田,“你养过很多次蚕吗”
何田轻轻摇了摇蚕茧,里面的蚕蛹撞到茧子的壁,就出轻轻的响声,“没有。就养过那一次。我看见它们一天天长大,吐丝,把自己包进蚕茧里,本来很期待的,它们咬破蚕茧爬出来,变成了浑身雪白的蚕蛾,我还以为它们会像蝴蝶那样飞走呢,谁知道它们根本不飞,那长出翅膀干什么呢给它们叶子它们也不吃了,一两天后,它们就全死了。我哭得可伤心了,就再也不养了。”
易弦噗嗤一声笑道,“蚕蛾连嘴巴都没有,当然不会进食了。”
“啊”何田很意外,她仔细想想,五六岁的自己根本没观察蚕蛾有没有嘴巴或者说口器,“真的吗为什么”
此时太阳终于西沉,天空布满粉红色的云霞,把何田的脸庞也映得粉粉的,易弦看着她,又开始心里痒痒的,他抿一抿嘴唇,告诉她,“蚕蛾是成虫,它们破茧而出之后只想做一件事,就是”
看到何田露出更加震惊的神色,易弦忍住笑意,故意一脸严肃问她,“难道你没注意到,它们一个爬在另一个身上在交尾么”
何田呆愣住,是啊,一个爬在另一个身上不久后,有的蚕蛾就死去,另一些蚕蛾产下卵也死了她倒是在蚕蛾们不肯吃食物后担忧过,看到它们这么爬来爬去还天真地以为这是同伴想帮助同伴飞起来后来看到它们不飞,又以为是在打架,还想分开它们
“啊”何田捂着脑门叫了一声。
不知道生了什么的小麦甩着尾巴好奇地看向主人。
易弦轻轻地笑。
这时七点多了,太阳终于开始西斜,可是天空还是亮亮的。高纬度地区就是这样,这里有漫长黑暗的冬天,作为补偿,大自然也给与漫长明亮的夏季。
又摘了两三棵树的叶子后,易弦看到何田额角的头都被汗水浸湿了,就问她,“你饿不饿我们休息一会儿”
她擦擦鬓角的汗,“好。”
他们坐在松树下的石头上,休息片刻,在溪边洗洗手,取出食物。
加了燕麦粉的面包切片之后就会格外脆,又有嚼劲,涂上鱼子酱,咬破鱼籽时,里面咸甜的浆充满口腔,和面包粗糙的颗粒混合,是一种特别值得慢慢咀嚼回味的食物。
吃了面包,再用水瓶接些小溪中流动的清水喝,松风清泉,全身的汗都像被吹走了,心情也格外舒畅。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回到桑树林继续采桑叶。
回家时已经快九点了,夕阳还是不愿消失,可草丛里灌木丛里和树林中都掩盖在阴影中了。
经过一片小池塘时,小麦对着草丛中咕呱呱呱叫个不停的青蛙汪汪大叫。
何田把船停下,拿上手摇手电筒,带着易弦和小麦走近池塘。
这个季节池塘边,稻田里,小溪边,沼泽中,总之有水的地方,到处都能听见蛙鸣。
青蛙被灯光一照,就会呆住不动,这时抓它们真是手到擒来。
何田每一伸手就能捉住一只,易弦赶快掀开一只带盖的篮子,让她把青蛙丢进去。
“抓它们干什么”易弦不明白,要是给自己家的池塘里增添点乐趣,丰富生物多样性,抓蝌蚪不就行了容易得多,一瓢下去就够了。
何田早就料到他不知道,嘿嘿一笑,对他做个鬼脸,“捉来吃的”
“哎”易弦缩了一下肩膀,一脸受不了。
何田还不肯放过他,教他也动手捉几只,“呐,你看好啊,拇指和食指,捏住青蛙前肢后面,抓紧了,它就跑不了啦”
“我们不能用网子么”
“就算用网子你也还得把它们一个个从网里抓出来啊哈哈,哈哈。”
易弦斜睨何田一眼,“你故意的。”
何田笑眯眯,“你刚才也是故意的。”
易弦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俯身去捉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