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家小朋友是個膽小鬼的馬丁有些奇怪的看著奧古斯特慘白慘白的臉色,關切的湊到跟前:「你感冒了?」
今天都第二次被人問同一個問題了。
奧古斯特沉默了片刻,搖搖頭打起精神問:「你來是有什麼事?」從球場回來的路上他就知道了博斯克的事,但當時馬丁說讓他先不用管,難道是出狀況了。
「不是這事,你還記得上次你讓我幫忙找幾個人麼?」
奧古斯特登時一愣。
他之前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讓馬丁幫忙打聽一下顧家的近況,也沒想到格雷澤家族的勢力真能在中國起什麼作用。只是看著馬丁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剎那間慌了起來:「出什麼事了麼?」
難道——
一個呼吸的時間,奧古斯特已經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各種意外狀況,眼看著他急的快要昏過去的模樣,馬丁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人都活著,沒有任何意外。」
奧古斯特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怨念慎重的看著自家經紀人:「你就不能一次性說完麼!」
馬丁很不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國家庭,你怎麼這麼在意。」
「有一些淵源。」
奧古斯特沒有多解釋,他不可能把死亡重生這種事說出來,即便他說了,馬丁恐怕也會覺得他是在說笑。
馬丁也沒追問,只是遞了幾張照片過來:「你給的地址不對,他們已經不住那兒了,我也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查到的。」
「是沒什麼意外,不過生活過的不太好。」
「據說他們家大兒子生了重病,家裡為了治病欠了不少錢,兒子去世之後就把房子賣了抵債,現在租房住。這家的女主人因為傷心過度身體一直不太好,為了照顧她,丈夫就辭職了,自己在外面接點活兒。」
「其他就沒什麼問題了。」
「哦,我打聽了一下,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心理原因。」
——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心理原因。
奧古斯特看著照片,手指尖兒都有些顫抖,這是生他養他十七年的家,是他從骨子裡承認的家人,他幾乎等不到下一秒,只想現在飛回到上海,告訴爸爸媽媽,他們深愛的大兒子還活著,還好好地活著。
可他不能。
這種事有悖科學,他也不確定他們會不會把他當成鬼怪,可他想見一面,迫切的想用最正當的理由見上一面。他看著馬丁,忍下了即將噴涌而出的淚水。
「賽季結束之後我要去一趟中國。」
「好,我幫你安排。」
第52章
天空圓月高懸,靜謐的夜色籠罩在黑暗中。
已經進入夏令時的紐卡斯爾正值一年當中最舒適的季節,室內氣溫只有十多度,不冷不熱,蓋著條薄毯正合適。涼爽的微風颳得窗戶扇有些晃動,像是機械的鐘擺一樣來回的擺動著。
俱樂部已經關上了大門,只在門口亮著燈,宿舍區幾乎是一片黑暗,看上去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但在二層之上卻有一個人睡得並不安穩。
俱樂部的宿舍區一般是兩人共用一個套間,和奧古斯特一塊兒住的西索科還在酒吧里玩的正嗨,偌大的套間裡就只有奧古斯特一個人。馬丁送他回來之後就已經連夜趕飛機去了倫敦,等待博斯克的到來。
奧古斯特鞋也沒脫,睡衣也沒換,就那麼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沙發不大,一米六左右的長度,他只能盡力蜷成一團,才能勉強把自己塞進沙發里。手裡還抱著老弗蘭克送的印有他的卡通頭像的抱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找到點安全感。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夢到家裡人了。
先是夢到了從前在醫院的日子,還是顧謹安的時候,最後兩三年他就已經生活不能自理,很多時候哪怕是上廁所也需要別人的幫忙。他不好意思,顧爸還笑著調侃他,「你都是我們生的,從小到大給你洗澡什麼沒見過,害羞什麼?」
可他知道那個為了他什麼都肯做的男人偷偷地哭過很多次,在他睡著的時候。
顧爸前半生一直都活的順風順水,初中起就一直是重點中學,還沒高考就拿到了名牌大學的保送名額,之後被研究所特招,幹了自己理想的職業,直到他的出生。
一歲那年被確診絕症之後,這個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的男人就為現實折了腰。
為了賺更多的錢,離開了喜歡的崗位,去了外資企業,沒日沒夜的加班做項目,只為了能拿到更多的提成給他買昂貴的特效藥。
印象中的父親一直是強大的,頂天立地的。可現在他卻看到了遮掩不住的皺紋和蒼老的面容,才不到一年的時間,父親就和他記憶中的大不一樣了。
接著夢境一變。
那是一片公墓,位於上海的郊區,離市區很近,但是價格相對於其他公墓要便宜些。
一個有些瘦弱的女人慢慢的走上一層又一層的石階,石階設計的不合理,比正常高度略高。她走起來有些不穩當,看著就讓人揪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來。直到走到幾乎最高的位置,她才停了下來,把手裡的鮮花放在一塊墓碑前,然後半蹲了下來。
墓碑上刻著七個標準的正楷字,『愛子顧謹安之墓』。
那是他的墓麼。
即便是在夢裡,奧古斯特也難過的幾乎要堵住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