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言生於鐘鳴鼎食之家,身為尚書之子,戶部右侍郎長孫,素來說話只憑自己心意,前些日子,他還對曹御史家的千金橫眉冷對,鬧得御史一家人都下不來台,這樣的「不道」之舉,隋靜能講出無數個。如今,這樣的人精兒,居然對晏然自稱「外鄉人」,她怎能不笑?
隋白氏蹙眉瞪了一眼隋靜,示意她不要胡說八道。
溫廷言聽出隋靜的話外音,也看明白了隋姨母的態度,骨子裡的傲慢讓他瞬間羞紅了臉。
室內氣氛怪異,晏然撓撓頭,笑著說好,心下卻想,這個溫公子只不過與她一面之交,還真是不見外。
此後數日,溫廷言以學畫名義來隋府愈加頻繁,有時候,晏然本沒計劃去隋府,隋靜便叫人來請,而溫廷言每次都會帶上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給晏然,二人漸漸熟絡起來,綺雲和子升也熟絡了。
中秋過後,溫廷言又以學畫名義來找晏然,可是卻一連幾天都沒看到晏然的影子。
第5o章5o鼎香樓
話說三天前,晚飯後,王氏一改往常,沒去院子裡消食,也沒去鼎香樓巡查,而是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擺弄著買的南洋紅珊瑚手串,若有所思。
榻尾處的圓几上,掐絲琺瑯纏枝蓮紋的雙扳耳爐中,一縷香菸穿過鏤空的蓋子,沖天升起,在空中畫出一條筆直的線。
金媽一臉虔誠地跪坐在榻前,給王氏捏腿,這些時日,老太婆心情舒暢,雖然晏老爺執意不留她兒子在府里幹活,但她兒子胡泰在城西趙家茶樓謀得差事,雖說工錢不多,但好歹算是自立了,日後再娶房媳婦,生個孫子,子子孫孫……
金媽想的出神,直到聽見晏然說話,才恍過神,心中感嘆:再過兩年,這野丫頭嫁出去,晏家就再無眼中釘了。
「娘,我想去鼎香樓幫工。」晏然像根柱子似地杵在王氏面前,口氣不軟不硬。
王氏原以為晏然想申請出府遊玩,沒想到變本加厲,居然要拋頭露面站櫃檯,她眉毛擰成藤索,激動道:「女兒家,整日瞎琢磨什麼呢?我做姑娘時,若能有你現在這個生活條件,早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學學你姐姐,彈彈琴,寫寫字,不好嗎?」
王氏斜眼打量晏然,齊腰的短衫,束腰的長褲,雖然皮相甚美,但眉眼間流露出的不羈和平庸的裝束,讓她怎麼都喜愛不起來,「你爹著實把你慣得不成體統,天天武拳弄棒,你看你那臉,曬得像黑煤球,不知道還以為咱家是賣炭的!」
晏然心中冷笑,我這般是被我父親慣出來的?她無心分辨,而是問王氏:「娘,你說女人活在這個世上,靠什麼?」
「靠什麼?」王氏欠了欠身,不耐煩道:「當然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吳教授沒教過你?」
王氏說這話時眉頭微蹙,最近城裡不甚太平,鼎香樓的生意也受牽連,王氏正苦無計策,但考慮晏然難得找她請示,便也不忍隨意打發了她。
「可若夫不爭氣,靠不住,自己又生不出兒子呢?」
王氏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晏然,心下暗忖:這小腦袋瓜里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你這是在含沙射影的說我嗎?
王氏臉色愈發不悅,凜然道:「若真如你所說,那就是她的命,人活在世上,要認命。」
晏然不想跟王氏就「命」的話題討論下去,自有人類一來,「命」這個玄學,就沒人解釋清楚過。
「書畫琴藝,讀書識字,我自然都會去學,」晏然道:「但是我還想多一些本事,一些可以讓自己真正立身於世的本事。「
女子能守住相公,就是立命的本事,你還要什麼本事?難道跟隔壁魏小娘學了偏門?王氏默然不語,但身子卻坐正了。
晏然繼續道:「長姐性格溫柔賢淑,知書識禮,又有祖父幫她參謀婚事,以後定能嫁到一個富貴的好人家。」
「那是自然。」
晏然頓了頓,接著道:「可我呢?除了經常來咱家走動的親朋以外,想必很少有人還知道晏家有個二小姐吧?」
金媽想插話進來,被晏然瞪了回去,她又道:「我自幼在鄉下長大,相貌不如長姐明艷,學問也不如長姐廣博,性子也不溫順,以後我會過什麼日子?母親可曾為我想過?」
「娘也會為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你急什麼急?」
晏然沒理王氏的話茬,繼續道:「我從出生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既是多餘的,自然不會有人愛惜,在乎,以後我的日子只能靠我自己,所以我懇請娘,允許我去鼎香樓幫工,學會了看帳本和酒樓的經營,也給自己多條生路。」
晏然烏黑閃亮的雙眸直視著母親,似有王氏不同意,她就絕不罷休的勁頭。
王氏聽完晏然連珠炮似的一席話,一時竟不知如何回復。
「我知道娘的顧慮,我去鼎香樓會穿男兒裝,自不會給家裡找麻煩,店裡夥計也都會照顧我,而且我去幫工,也會是你的好幫手,咱家現在收入主要就靠鼎香樓,爺年紀大了,可鼎香樓的生意還是要繼續做的,我們這一大家子都靠它吃飯呢。」
晏然說到這,抬頭看了眼母親,見她眉頭漸漸舒展,乘勝追擊道:「我去做幫工,也無需工錢。」
王氏曾有過讓晏然學做生意的念頭,只是顧慮晏然年紀小,如今她主動請纓,不如順其自然,「好吧,娘答應你,明日你去鼎香樓幫工,切記要穩重,多向晏城伯學習,另外,你既出了力,工錢不會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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