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许的腰身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逐步高抬,紧绷至颤抖之时,段云瑞蓦地停止了动作,玩味的眼神被黑暗所遮掩,“身上沾了烟尘气,我去沐浴。”
从一步之遥的山巅被抛至谷底,林知许怔了怔,眼看着段云瑞利落地起身离开,紧攥住床单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泛白的骨节因瞬间的充血而盈出淡淡的粉,咬了咬牙,将手诚实地伸向自己。
随着剧烈的颤抖逐步平息,无意识紧咬的唇被放开,林知许闭上眼睛,静静等心跳恢复平静的节奏。
段云瑞是生气了?
林知许隐隐能察觉出他的怒气,可这怒气却与之前质问他,甚至想杀死他时完全不同,竟还让自己心里竟泛起阵奇奇怪怪的愉悦感,迷迷糊糊地思忖着,竟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边不过刚刚挂上一丝淡青,林知许就从被褥里被拎出来塞进车里,从黄土路一直颠簸着上了柏油路,这才现是在回榕城。
这才初二居然就回来了?
“榕城的应酬多。”段云瑞说这话的时候,有七分的理直气壮,却又带着三分不虞,“你以为我与你一般清闲?”
的确不清闲,这年是华国人的年,与洋人无关,但在喜庆的气氛之下他们也不闲着,大大小小的舞会宴席一场接一场,说到底,本地的权势富豪照样得作陪。
就连大世界和丽都也没歇业,反倒夜夜笙歌,比往日还要热闹许多。
“二爷,他没给您添麻烦吧。”今日的孟冬一身长衫,乍一看有些素,可随着灯光从他身上滑过,衣料隐隐泛着光泽,暗纹涌动,是块好料子。配着他的金丝框眼镜和儒雅气质,更像个教书的先生了。
段云瑞心思一动,忽想起之前调查孟冬得到的那张证件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孟冬眼神纯澈温和,以及那相片背后的蓝色墨水笔写下的一个“季”字。
“孟老板若是站在大学堂里,活脱就是位满腹新思想的青年教授。”段云瑞打量他一番,忽问道,“孟老板是在哪里上的学?”
孟冬没料到段云瑞会问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怔,转而笑道,“只是爹娘给了一副骗人的皮囊,我统共也就乡下私塾学过几年而已。”
不过是几句平常的寒暄,孟冬微笑着离开,段云瑞的目光却落在了包厢后的一副字上。
字不重要,他看的是落款,季晚潇。
此“季”与照片背后的“季”字,笔下风骨别无二致,活脱脱像是同一人书写。
“这幅字写得不错。”段云瑞招来侍应生,“你可知道季晚潇是哪位?”
“回二爷,正是孟老板,这包间里的字都是他闲暇时自己写的。”
“所以季晚潇是他的号?”
“是。”
段云瑞没再多问,林知许却暗暗捏紧了汗涔涔的手心。
孟冬是化名,季才是他的本姓,这林知许十分清楚。他不知道段云瑞单单只是对这幅字感兴趣,还是真的现了什么。
但若真的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孟冬一旦败露,后面牵扯的可就大了。
林知许面色沉静,心头却是咚咚直跳。
“外头烟气重,你就在这儿坐着,要什么和他说。”
段云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他今日来自然不是为了听歌看舞,不过是有几位洋商邀请。
“少爷,我能出去吗?”林知许突然站起,叫住了正欲走出门的段云瑞,“杜姐姐今日在,许久未见,我想去后面看看她。”
咚咚的轻响来自于鞋底与地板的撞击。
半个身子已在门外的段云瑞回转了几步,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季晚潇三个字,淡淡道,
“你自己瞧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