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好了布料,元南儿坐下和小曼娘闲聊几句,不多时,就听得外面喧哗声起,脚步声临近,元芸儿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而自己的乳母和几个婢女手捧锦盒紧随其后。
哄孩子元南儿真不在行,看见元芸儿回来,暗自松了一口气,那边曼娘也已经欢喜的跳下座椅要出去迎接母亲。
“刚刚你伯父还夸奖你娴静端庄,让他看见你这样子,一定后悔不已”,元芸儿坐下来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小女孩,摇头无奈地说。
元芸儿招来婢女命她们带着曼娘去找阿蛮,说阿蛮得了伯父带回的一个机巧物什,让曼娘也去看个新奇,这话未说完曼娘已经急不可待的站起来,冲着阿姊和元南儿草草揖礼,煞有介事地说正好要教弟弟下棋就随着婢女离去。
元芸儿无奈地摇头,接过婢女手中的蜜水,喝了两口后才说:“你的事成了,与这庞阿缘分今日也算到头了”。
意识空间里几个人也疑惑起来,纤纤失声叫道:“不会是那庞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这深宅大院信息闭塞,昨晚乳母才告诉元南儿那庞阿已经来过两三次,直说请好了医家,不若等南儿病好再启程,带了马车准备接她回府,还好元芸儿直接回绝,前两次还是以礼相待,到后来门都没让进,只差给轰出去了。
“阿姊,是那庞郎…。庞阿,又来闹了吗?”元南儿一副坐立不安惊魂未定的模样。
元芸儿起身坐在妹妹身边,眼神示意乳母和冬暖过来,元南儿疑惑地看着两人在自己身边蹲下,一一打开盒子,乳母手里是是一摞奴仆的身契,冬暖里面却是一箱耀花眼的金银珠宝,元南儿心里一跳,忙转头看向元芸儿。
元芸儿示意两人收好,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
她疑惑地接过来,在阿姊的目光示意下打开,竟然是和离书。
元南儿粗粗看过一遍,里面有些繁体字是有些拿不准,索性让诸葛念来,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被砂子蹭过的低哑低沉,又带着一种柔软的气音:
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一载结缘,则1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于时元康六年四月初五庞阿于巨鹿谨立此书
诸葛念完和离书,元南儿怔怔良久,任那纸张从手中滑落地下,在冬暖去捡时,她便捂脸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元芸儿轻拍她的后背,她顺势慢慢收住哭声,神情黯然。
看见她情绪渐渐稳定,元芸儿方才开口:“这两个箱子是你嫁妆中一些田地店铺变卖的银两和奴仆的身契,一个是你的饰,其余的锦帛和别的物什我便做主都给你卖了。”
元南儿低垂双目,良久才低低地说道:“一切全凭阿姊做主”。
元芸儿拍拍她的手,说道:“不用思虑过多,此事已了,不须三日,咱们就要启程,阿南这两日要保重身体,万不可让仇者快亲者痛!”
“对了,阿南,这是你姊夫为你寻来的侍卫,琦玉,进来”
随着元芸儿话音落下,一位身着胡服的女子,约一米六五,褐色翻领对襟窄袖及膝袍子,腰系革带,下穿同色小口裤子,利落帅气,肤色白皙,髻在头顶用葛巾包裹,仔细看去,虽不太明显的高鼻深目,但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胡人或者说混血。
“阿姊,这是…。。”元南儿擦了擦眼泪,不解地问道。
“这是王家的侍卫,你姊夫挑出来一个以后就跟着你。”元芸儿示意她过来见礼。
琦玉过来冲二人做了个揖礼,元南儿冲她微微点头,芸儿则交代她务必时刻不离娘子左右,护她平安。
琦玉朗声应唯后便退至一旁。
元南儿见此时无外人,便同阿姊说道:“本应回长安之后再提此事,可是我如今心绪不宁,阿姊恩情,小妹铭记在心”。
阿姊要打断她,又忙说:阿姊不要说姐妹骨肉,若人无感恩之心,与禽兽何异!只是妹妹遭此一劫,心如槁木,欲寻一道观庵堂存身,远离红尘俗世常伴青灯,以后余生为亲人诵经祈福…。。”
她话未说完,元芸儿已然气的柳眉倒竖,喝道:“住口,元南儿,此话休要再提,你当真是要气死阿父阿母不成!”
看见她又欲垂泪,复又叹气,柔声劝道:“你只是吃了些许苦,福气还在后头,休学外面郎君论空道玄。若是再提此事,真是大不孝之举!”
见元芸儿怒搬出双亲,知道此间孝道还是主流,元南儿面上浮出愧疚的神色,低头不语。
过了半晌,看见阿姊脸上依旧薄怒未息,便小声喃喃说道:“阿南不想去王家,想请阿姊帮我寻一处宅院安身,有琦玉在我身边,若阿姊不放心可以把宅院置办离阿姊近一些也无妨!”
“你就跟在我身边,你住在外面,如何让人放心得下。”元芸儿断然拒绝。
元南儿伸手接过冬暖手中的盒子,递与阿姊。
“阿姊…。,我心中苦闷,不喜喧闹,王家昌盛繁荣,虽如今和离之事常见,可到底…。”元南儿说到此处,又哽咽起来。
意识空间里顾纤纤嘀咕:“好人谁当拖油瓶啊……”
“还道你经此一事,脾气秉性总该改上一改,谁知还是如此任性!你若是有事,让我如何面对阿爷阿母,罢了,休要提钱财之事,你不愿随我回王家,等我与你姊夫商议一下,你且耐心随我回长安再说!”芸儿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说道。
“有门儿,得了好就溜”听着纤纤惊喜的声音。
元南儿微挑了挑眉,便对芸儿说:“这几日多亏阿姊劳心,我回去安置琦玉,阿姊且歇一歇吧”。
元芸儿起身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对乳母说道:“陈嬷嬷,阿南摔伤了腿,回去给她瞧一瞧,若是严重,可去前院请葛小仙翁,那丹丸,记得让她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