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以南明义为的叛贼势如破竹,一路攻上宫门,许照天身在前线,将帝清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皇帝适合做个守成之君,这个仁慈帝王掌管的帝清,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
许照天深知帝后情深不会各自逃命,只能想办法救出太子,保住帝清唯一的帝王血脉。
许照天的长子,真正的许冽,当时正作为太子伴读,被叛军困于宫中。
许照天与夫人商量一番后,最终作出了对那个孩子最残忍的决定,以子换子,偷龙转凤。
而真正的许冽在听见父亲的讲述后,小小年纪便坦然赴死。
夫妇二人就这样救下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礼梨的兄长,南江。
在一片鲜红的血路中,许照天捂住了自己长子的眼睛,那一句句对不起,凝结成泪,随着血剑落入尘埃。
许照天记得太子长尚在襁褓之时,曾因乳母疏忽受过严重的风寒,常年居于后宫,鲜少见人。
就连亲王叔南明义,也只在兄长周岁宴时匆匆一见。
而叛军攻城时,太子已经五岁,样貌生了变化,南明义应当认不出。
许照天笃定南明义不记得兄长的脸,心中又怕有个万一,于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后忍痛刮花了他的脸。
这是对帝清的何种大义,竟能让许家如此牺牲。
而礼梨差点成了杀兄杀忠的罪人。
礼梨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密室的。暗风在一旁扶着她,这是她唯一站稳的动力。
草原,上清,北清,那些片段一闪而过,好像在嘲讽着礼梨,做了老天爷一辈子的玩笑。
最后的最后,礼梨眼中脑中所浮现的只有许冽心疼的眼神,到底是心疼谁,心疼哪个她!
是啊,心疼哪个她呢?
南葭?
礼梨?
还是妹妹?
可笑的是,他们都以为彼此不在了,背负着彼此的重担,像个小丑一样。爬行在这天地间。
何其讽哉!
“葭儿。”暗风担忧的看着礼梨。
“先让他们回吧。”
将军府不可一日无主,不仅南明义会怀疑,将军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暗风最先接受这个事实,先将许照天他们送回。而礼梨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三日,日日守在父皇和母后的灵位前。
这期间许冽来过,许照天和许纯也来过。
礼梨只见了许纯,原来装作纨绔子弟不是为了消除南明义对将军府的怀疑,而是暗中替他的兄…。。。许冽打探情报。
对许家,礼梨有愧,可谁对她有愧呢!
是天吗?
还是命运?
“你们可曾有愧于我,可曾对我有过半分于心不忍。”
许纯拿着装满许冽鲜血的玉瓶交给礼梨之前,她仍抱着一丝侥幸。
看着清水里的两滴血慢慢相融,那一刻,礼梨只希望她真的是南明义的二女儿,上清的二公主,将军府的少夫人。
什么国恨家仇,什么匡复帝清,都是过眼云烟,与她何干!
可,那才是假的。
而事实正血淋淋摆在她面前啊!
“暗风,止松那和尚,真开了天眼不成?”
“啊?”暗风不解,只是满眼心疼地望着坐在地上毫无血色的人。
他的太子回来了,可他此时想效忠的,似乎只有眼前人。
此时,雾灵山人鬼庙中忽然刮起一阵风,不知是在心疼谁,还是在安慰谁、怀念谁。
礼梨此刻只想逃离这里,至于逃向哪,谁知道呢。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雾灵山。
与初见时的雾灵山不同,没了止松和尚的雾灵山死气沉沉,许是因为天近黄昏,雾灵山寂静地好似一座跨越千年的坟墓。
礼梨的每一步,都踏在枯竭地雾灵山间,那枯萎的落花,好似幽冥一般沙沙作响。
“你这个臭和尚,连朵雾灵花都不给我留吗?怕是对我失望至极吧。”
止松啊,多希望再听一听你神神叨叨的那些话。
“如今我悟了,怕是也要像你那般再无尘世。”
而那原本通往人鬼庙的路,竟然凭空消失了。
“你看,这和尚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