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迈步,袖子就被他身边的人紧紧拉住,这人还特意放低了声音:“青竹哥!你别过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世子爷不爱听你说那些话,上次把他惹恼了,你被罚跪了一个时辰,还扣了两个月的月例,你忘啦?”
“可……”青竹抿了抿唇,有些忧心忡忡:“可苦竹他们引着世子爷赌钱,这可不是好事儿,不行,我得告诉李嬷嬷去。”
说罢,抬腿就走。
修竹心中一紧,赶紧追了上去:“青竹哥,你等等,先别走……”
然而刚追了没几步,就瞧见青竹僵立在门口,门外立着两道身影,刚喘了口气,当看清前头那个是谁,一瞬间腿都吓软了。
“国公……国公爷……”
裴聿川双手负在身后,屋里吵闹的声音真真切切地萦绕在耳畔,他没管这两个出来的小厮,往前跨过门槛,迈入房中。
“哎还真是,可以啊!”
骰盅打开,一个四一个六,果然是大,裴守静顿时高兴了,满意地拍了拍苦竹的肩膀,刚要说什么,就瞧见自己眼前多了个人。
在看到自家亲爹的一瞬间,他的魂儿顿时都吓飞了,陷入了错愕中,浑身僵住,表情凝固,脑瓜子嗡嗡的,一下子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都这样了,那几个陪着他玩骰子的小厮更是吓得魂飞天外,眼冒金星,“噗通”几声,一连串都跪在了地上。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总算是稍稍回神,结结巴巴地开了口:“爹,您……您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裴聿川神色平静,无波无澜地问。
“没,没有……”裴守静的声音都有点儿抖,显然他也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
裴聿川找了张椅子坐下,并转向裴守静,注视着他的眼睛,直到把对方看得小脸煞白,冷汗都下来了,他才敲了敲扶手,开口道:“玩啊,怎么不继续玩了?”
“爹……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裴守静立马摇头。
裴聿川的内心其实没什么波动,更谈不上什么生气了,毕竟突然间穿书喜当爹,对他这个原本的未婚男青年来说,很难有什么代入感,看眼前的熊孩子,暂时也还没有这是自个儿儿子的觉悟,跟看别人家的似的,下午那顿教训,也就是沉浸式练练手,找找感觉。
看到熊孩子这眼睛转得叽里咕噜的机灵样儿,裴聿川隐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顿时一乐,“积极认错,坚决不改,是吧?”
“啊?”
这句话显然是把熊孩子给说愣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亲爹。
赌钱不是好事儿,裴聿川当然知道,君不见多少家庭都是因为这个东西家破人亡,安国公府家底是丰厚,熊孩子他亲娘带过来的嫁妆也都是留给他的,若只是正常地花钱,一辈子再怎么花,都败不完这些钱财,可若是沾上了赌,可就难说了。
所以这些个引着让裴守静瞒着嬷嬷和大丫鬟赌钱的小厮们,他就没打算留,不过他自己也没处理过类似的事,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这才心中有数。
“南山。”
“在。”
“把这几个都送到老太太那边儿去,门口那两个留下。”
南山躬身应下,领着一串儿脚步踉跄的小厮们离开,没一个敢开口求饶的,怕直接惹恼了国公爷,落个比撵出去更凄惨的下场。
青竹和修竹低头垂,老老实实地候在门口,人群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也不敢抬眼去看,直到脚步声逐渐远离,他们才敢抬头,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满是后怕与庆幸。
屋内,裴聿川伸出手,拿起那个盛着两枚骰子的骰盅,盖好,看似随意地摇晃了几下,里面出略带沉闷的声音,然后放在桌上,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顿时吸引了裴守静的视线。
“猜猜,是大还是小?”
裴守静挠了挠头,试探着问:“爹,真让我猜啊?”
“嗯。”
裴聿川不置可否,又道:“五十两银子作赌注,不行也得行。”
您说啥就是啥呗,我还能不同意吗?况且我还不一定会输呢……
裴守静悄悄在心里不服气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点了点头,说:“行,那我压……压大!”
“那,我压小。”
小孩儿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裴聿川看得清清楚楚,他勾了勾唇角,再次重复了一遍摇晃骰盅的动作,不过这次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了些许,随即,他放下骰盅,动作缓慢地打开了盖子——
一个一和一个二。
小得不能再小了。
裴守静哭丧着脸,眼巴巴地看了过来:“爹,能不能再来一把?”
“行啊。”
“那我这次压小。”
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掀开盖子——两个六。
“怎么会这样?再……再来一把!”
熊孩子脸都涨红了,偏是不信邪,把刚刚的忐忑都丢到了一边儿去,强烈要求再来一把。
这正合裴聿川的意,自然是满足他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把,裴守静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了,“爹,我怎么没一把能押对的啊?”
“还算没傻到底。”
裴聿川也是摇累了,随手把东西一扔,骰盅连同骰子一块儿在桌面上咕噜噜滚了一会儿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