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眼底闪过一抹恼色,站稳了身子,扶住手忙脚乱的金兰。
“吓着你了”
嗓音当真是温柔,语调缱绻,再冷硬的心肠也会被这婉转的柔情蜜意化成一汪粼粼春水。
金兰冷静下来,飞快后退两步,抬头看着朱瑄,眼神里透着防备我们不熟。
朱瑄轻笑,掩唇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
金兰心虚地挪开视线。
她不是故意的,谁让朱瑄不声不响站在她身边吓人
“殿下千岁太子爷”她换了好几个称呼才稳住自己说话的腔调,“您今天为什么要见我”
金兰出门的时候,枝玉叮嘱过她不能问朱瑄她长得像谁,对于寻找替身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万万不能戳破他的美梦。她得装作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一旦问出口,打破表面的平静,即使她长得再像朱瑄喜欢的人,朱瑄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朱瑄仍是咳嗽,过了一会儿,指指栏杆,“坐着说话罢。”
金兰不敢坐。
朱瑄轻轻地叹口气,上前一步,隔着衣袖,拉起金兰的手。
即使隔了层柔软织物,男人宽大手掌的触感依旧清晰,金兰微微抖,下意识就要挣开,刚甩了两下,朱瑄又是一声低低的咳嗽,身子微晃。
金兰心里咯噔了一下,怕病恹恹的朱瑄被自己一个力道甩出长廊,只得低了头,任他拉着。
朱瑄手上并没有用力,攥着金兰的手指和他的人一样,轻飘飘的,柔软如云絮。他拉着金兰坐下,松开了手。
金兰立刻扒拉好自己的衣裙袖子,以她最敏捷的度缩到一边,尽量和朱瑄保持距离。
朱瑄把金兰躲避自己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复杂,薄唇轻挑,无声失笑。
金兰坐得笔直端正,比在祝氏跟前还要严肃,眼睛却不老实,时不时飞快瞟一眼朱瑄,看他也正好看着自己,又立马躲开他的凝视。
“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是我疏忽所致。”朱瑄温和地道。
金兰挑起眼帘。
朱瑄背靠着栏杆,坐姿慵懒,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庄严清冷,“我本想早些和你解释清楚,不过这些天实在是忙。”
他这句话倒不像是在撒谎,金兰心里默默道,全京城应该没有比他更忙的人,短短一个月内在重重压力之下理清错综复杂的局势,以一己之力快刀斩乱麻地结束周太后和郑贵妃的暗暗角力,以一招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奇招盘活整盘棋,还以悍然手腕逼得各部协力合作,赶在一个月内完成大婚典礼还有比他更忙的人吗
她也忙,她忙着背女教书,忙着学规矩,忙着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妃,忙着被枝玉揪着头数落
太子的忙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她的忙是手足无措、死马当活马医的慌忙,而害她如此的罪魁祸正是坐在她身边的皇太子
“太子想和我解释什么”金兰鼓起勇气回望朱瑄,“您为什么要娶我”
朱瑄看着金兰的眼睛,刹那间,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委屈。
金兰愣了一下。
朱瑄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淡淡地道“你妹妹是入选秀女,想必你听她提起过胡广薇和宋宛。”
金兰点点头。
朱瑄挪开视线,望着枝头缤纷似锦的海棠花“郑贵妃想要利用宋宛插手东宫事务,太后倚重胡广薇,也是如此打算。”
金兰瞪大眼睛。
原来朱瑄不止防备郑贵妃,他居然还防着自己的亲祖母周太后
周太后早年曾欺凌先帝的原配皇后,甚至厚颜无耻地阻止先皇后和先帝合葬,在朝野间的名声不怎么好,但她毕竟是嘉平帝的母亲,而且这些年郑贵妃不断作妖抢走了她的风头,昭德宫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唾弃,周太后年纪大了,深居后宫,名声反倒是变好了点。在民间传言里,周太后对皇孙公主们照拂有加,郑贵妃则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蛇蝎毒妇。
朱瑄的生母死在郑贵妃手上,他不愿娶宋宛,情理之中,不过金兰没想到朱瑄对周太后也深深忌惮。
而且他居然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这种隐秘,他就不怕她泄露出去吗
如果周太后知道自己的孙子不信任自己,一气之下和郑贵妃联手逼嘉平帝废太子,他怎么应对
“那天在城外见到你,实属意外。”朱瑄神情平静地道。
金兰抬起脸,惊讶地望着朱瑄。
睁眼说瞎话还能这么淡然,皇太子果然心机深沉。
朱瑄挑眉“你不信”
金兰嘴角抽了抽。
朱瑄笑了一下,恍如万物生,春水荡漾,笑容如花般绚烂。
金兰看得恍神,这样俊美病弱的美人对着她撒谎,她心底居然有点想相信朱瑄
片刻后,金兰晃晃脑袋清醒过来,赶紧收回视线,低头盯着朱瑄的靴子看,眼神专注,恨不能在靴子上看出一朵花来。
这回看你怎么圆谎
朱瑄唇边笑意越浓,“如果我不娶你,你怎么办”
金兰心头茫然,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