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漆黑一片,由于都在内侧,没有任何外部光源,代号六十四还没有适应这种黑暗,他感觉自己的听力陡然提升,仿佛能听清楚走廊里每一只蚂蚁的窃窃私语。
钉子的突然消失,代号六十四的第一反应是她回身取什么东西去了,可是半秒钟之后,他就意识到这绝无可能,因为钉子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玩捉迷藏。
他努力通过放大的瞳孔寻找钉子的影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耳朵敏感得不放过一根头落地的声音。
突然,他身后“吱呀”一声,像是有一道锋利的闪电划破了黑暗,又把他的头惊得根根直立,他回过头来,黑暗中隐约看到那道门敞开了。
对父母的渴盼让他把钉子的去向瞬间抛到了脑后,他转身慢慢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门内的动静,但是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见。他屏息静听,也听不到里面的有任何声音。
他的心砰砰直跳,突然开始担心起来。自己现在的特殊处境,钉子参与了审讯自己的特殊身份,既然钉子能够找到自己的父母,那么针对自己利用自己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感觉自己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深吸一口气,向房间里迈了一步。当脚底接触屋里地面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
但是他来不及享受过一秒钟的陶醉,便将整个身子闪了进来,立刻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屋内有一种古旧的气息,就像那种摆满了老家具又许久无人问津的味道。黑暗中,他看不清房内的布局和陈设,紧闭的窗帘将本来就没多少光亮的房间笼罩得更加阴暗。
他皱了皱眉头,心想钉子不会骗我,便壮着胆子轻轻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这不是他生平第一次说出这两个词,但是为自己而喊出,是第一次。
他刚喊完,突然想起自己的左脸上还有好几十个钉眼,连忙扯下上衣的一条布,双手往脸上就蒙,可是蒙了一半突然想起,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入室抢劫的罪犯,便换了个方向,试图只是挡住左脸,但是紧张起来,怎么也弄不明白。
忽然,有人从他身后轻轻地接过了那布条的两端,帮助他找准了角度,他认为是钉子,便笑了笑,放心地松开了手,轻声问道:“你跑到哪去了?”
那两只手突然一松,又猛然力,布条狠狠地勒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下子差点晕过去,连忙伸手去抓脖子上的布条,可是对方似乎非常清楚他的动作,就这么勒着他的脖子左右摇摆,力气很大,代号六十四根本无法立足,也无法抓住脖子上的布条,只觉得对方力气很大,勒得自己要失去知觉,他铆足了劲,一把抓住了脖子后面的两只手,现这两只手背上满是汗毛,而且皮肤粗糙,骨虬明显。
这不是钉子!
本来被勒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的代号六十四猛然惊醒,开始奋力踹地,试图找到墙面,身后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企图,死命地将他往远离墙面的方向拉。代号六十四每一脚都蹬了空,正在这时,面前又出现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不知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向自己走来。代号六十四的挣扎碰动了窗帘,窗外微弱的光线射进来,射在那东西上面,泛出了一道稍纵即逝的银光。那人将银光高高举起,对着代号六十四就猛劈了下来。代号六十四脑海中灵光一闪,踹一脚之后立刻反向用力,让那人因为惯性向后重重地趔趄了几步,撞在墙上,那道银光便重重劈在了地上,再晚一点,他就要被劈成两截了。
撞击让身后那人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布条一松,代号六十四立刻一把扯掉,随即双手向后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脑袋。两只张开的手如同两把大钳子,狠狠地夹住。他看到对面的人把那黑漆漆闪着银光的东西又一次向自己砍来,便连忙双手向后抱住那人翻了过来。那人就像他手里的沙袋,砸在对面那人身上,两团黑影撞在了一起,倒在地上才分开。那道银光被撞得击碎了窗帘后的一块玻璃,飞了出去。
代号六十四从地上一跃而起,随即不等对面两人爬起站稳便猛扑过去,双臂展开,将两人撞了个结结实实,两人吭哧一声就再次跌倒。
代号六十四正要挥拳制服两人,窗外突然变得雪亮,刺眼的白光射穿了窗帘,把屋里照亮了。他下意识地扭头躲避光芒,便立刻被对面两人同时抬脚猛踹,身子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天花板边上的一盏灯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头顶,顿时鲜血迸流,他只觉得脑后一阵阵热浪席卷滚过,覆盖了他的后脑勺和脖子。他后脑勺上那“6”和“4”的烙印瞬间变得血红。
他瞬间感觉有些晕眩,刚要起身,脸上和胸口就挨了重重的两拳,打得他眼冒金星。他试图挣扎起身,却被那两人一边一个按着肩膀一拳接一拳地狂殴。他的手臂被两人压得摊开,只有不停地摇头晃脑躲避着拳头。但是胸口和肚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两人的膝盖压着他的双腿,他动弹不得。从出拳的凌厉来看,这两人绝对是专业人士。
他被打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喉咙都感觉到了甜腥,全身仿佛要被打散了架,出了一口气,身子放松了下来,感觉放弃了抵抗。随即他听到一人说:“我按着,你来!”
咔哒一声,一道粉紫色的光线亮起。代号六十四睁眼一看,只见另一人单手举着一截黑色的把柄,上面是一道大约一尺长、拇指粗的粉紫色激光——一把激光匕,眼看他高高举起,就要狠狠插在自己身上。
代号六十四感觉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即将来临,趁只剩下一人按着自己,他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咬紧牙关,大吼一声,上身坐起,腰部一用力,双臂反过来抓住了两人的领口,将两人推得松动,双腿借机站了起来。
手持激光匕的人急忙向代号六十四劈了下来,代号六十四下意识一躲,躲开了头,但是右臂上被激光划过,只觉得一热,接着就是火烧火燎的痛。他大吼着,双手越揪紧了两人。他的力气如此之大,以至于两人不停地试图摆脱都宣告失败,只能拍打他钢铁般的手臂。
其中一人突然对着自己的手腕大声呼叫:“目标已经失控!目标已经失控!”
窗外那雪亮的灯光下突然响起了枪声。
嗒嗒嗒,嗒嗒嗒。
子弹如雨点般击穿了窗户打了进来,窗帘被打得千疮百孔,飞起的玻璃屑像雹子一样四散,打在了代号六十四的身上。他感觉这两人在努力转向,让代号六十四的后背对着窗户,他便奋力踹了一脚最近的墙,一声咆哮,将两人扭了过来,子弹无情地打在了两人身上,那把粉紫色的匕还在垂死挣扎,要砍在代号六十四的头上。
代号六十四暗暗深吸一口气,双臂高举着两人,噔噔噔撞向窗户。
两人的身体重重撞在了窗户上,一阵玻璃和骨骼的碎裂声后,代号六十四举着两人冲出了窗户,从天而降。
两人的身体成了代号六十四最好的防护,在落地的一刹那,成为了他的肉垫。撞击地面的一瞬间,代号六十四的脸上感觉到了两股温热的粘稠,他知道那是两人摔得吐了血。
枪声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嗒嗒嗒起来。代号六十四一眼看到刚才被自己打落楼外的闪着银光的兵器——一把长刀。他一个就地十八滚扑过去捡起长刀,余光看到了耀眼的射灯下的火舌,正在肆无忌惮地喷射着,打得满地都是坑,而躺在地上的两人已经被连摔带打得面目全非。
代号六十四提着长刀开始奔跑,那火舌追着他的足迹继续嗒嗒嗒,代号六十四冲到一堵墙跟前,借着度踏上墙面,努力一蹬,身体向反方向飞出,在半空中高高举起长刀,大喝一声,长刀劈在了那火舌上。火舌顿时哑了火。他落在地上的时候,旁边也随之掉落了半挺冒着烟的重机枪。
周围又陷入了沉寂,只有那盏射灯依旧亮如白昼。
他用长刀撑着站起来,看看那半截枪,又抬头看看灯,惊魂未定,突然身后跑过一人,关切地拉住代号六十四:“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代号六十四一看,是一脸惊惶的钉子,她的脸色煞白,神情张皇失措,一双眼睛楚楚动人,比自己还可怜。
他笑了笑:“我没事,一点小伤,这……都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武器的开关声。代号六十四扭头一看,只见二三十米开外,影影绰绰地,几个和在地上断了气的两人着装一样的身影正逼近着自己。他连忙推开钉子,把她拦在身后:“你别动,让我来。”
钉子也紧张起来:“他们人多,你把刀交给我吧,我徒手可没有你这么厉害。”
代号六十四回头看看钉子,钉子一脸诚恳和真挚。
“我只想给你当帮手,不想让你的累赘。”
代号六十四欣慰地笑了笑,把长刀刀柄递给钉子,小声嘱咐了句:“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转过身去,更加义无反顾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人,他们都蒙着脸,戴着一副战斗眼罩,看不到面容。
代号六十四脸上写满了破釜沉舟,他冷笑一声:“来吧,我……”
他突然感觉身体有些异样,低头一看,腹部出现了一截银光闪闪的刀身,刀锋几乎要碰到自己的手掌。他顺着刀身向后看去,只见一把刀柄贴在自己的腰上,整把刀已经穿过自己的身体。
而握着刀柄的手,是钉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