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其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只留下一句关切之语在曾希耳边回荡:
“愿你们能逃出生天。”
曾希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帮助他们逃生的工具。
在火光的映照下,曾希很快发现了一辆运柴的板车。
他连忙将怜影轻柔地抱起,安置在车上。
然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半具真君碎像搬到了怜影旁边。
随后,曾希推起板车,缓慢朝西城走去。
沿途再未见官兵封锁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无序的景象。
百姓们轮流借用梯子,挨家挨户爬到屋檐上,一览无余地登高观火;
亦或双手合十,面带忧愁,目光紧锁着天际,口中轻声念叨着神仙保佑的祈愿,虔诚地往道旁的小龛上焚香祭拜;
几个大汉肆无忌惮,冲进屋内,强行拖出衣衫不整的妇女。
许是曾希满身血污,面带死气,一路走来并无人打搅。
();() 途中,他望见一位眼熟之人,骑在马上同自己擦车而过。
马上之人神色焦急地赶往官宅区,没有瞧见路边推车的曾希,以及车上同意满身血污的怜影,
曾希没有叫停江韬的想法。
他听怜影提过这位江先生几回,说他喜好南戏,是极为罕见的蓝颜知己。
也正是这位江先生,送了姐姐一段“好仙缘”。
所以,他希望这位江先生能在大火中丧生,与姐姐在阴曹地府中重逢,继续他们的戏曲之缘。
曾希迈动双脚,疼到麻木地走了不知多久。
终于,他站在了水磨巷的街口前。
只需再走七十几步路,便能回到熟悉的陌生环境——那间靠阴婚赚来的豆腐店里。
豆夫子与其他邻居,则惊恐地看着这对姐妹入巷。
一个动也不动地躺在车上,像个死人;
另一个短衣染血,光脚行路,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完全不见平日豆腐西施的俏丽。
“不男不女。”
他们聚众挡在铺子前,死死地盯着这名与曾西施容貌相似的“陌生男子”,脸部肌肉充满了不解与不屑。
仿佛在他们的集体观察下,这名男子就像一只弱小的妖邪,能够直接被鄙夷的眼神扑杀。
曾希刚想开口,请他们滚出条道。
就在这时。
一阵怪异的轻风从头顶刮过。
数十张黑色纸人飘飘荡荡,落在水磨巷四处。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于是便有好事者上前查看,将纸人捧在手中细细端详。
“天赐豚肉,难不成是祥瑞?”
“什么呀,我看是鸡肉——”
“尝了一口,味道跟牛肉差不多!”
曾希心中一颤,他急忙对周围的邻居大喊:
“快逃!”
然而,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似乎连他自己也失去了逃生的信念。
眼见无人响应,曾希喊了两声后便不再呐喊。
而后,他与怜影一同躺在板车上,任由命运的洪流将他们带向未知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