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南士修亦非无知小儿,必会在事后调查一切。
“那些空心石像,以及你卫家活口,便是留给他们收集的证据。”
张珪摇了摇头,将卫博涛牵到了地牢门口。
“石像产自北宋磁州,空心的内部会误导他们认为,血燃泪傀早在南下运输前便暗藏其中。
“而你卫家既与北边有过私下贸易往来,又是这批石像的运输船队,作为疑点人选,最为合适。”
听到这里,卫博涛终于明白,从张景丞敲定卫家为官商的那一刻起,他们家族就已经陷入了必死的局面。
“如此一来,物证人证皆有,由不得他们不信。”
张珪胸有成竹地讲完了这一切。
却在解开卫博涛的绳索时,面上划过了一丝犹豫。
只因这听起来完美无缺的计划,实则存在两个关键问题。
一是丁达为何会在几日前,堂而皇之地南下图谋川陕,同时收集多名玉女;
二是文天祥又怎会恰好赶在这个时间点,率军从荆湖路赶来。
站在张珪的视角,以上皆为未知信息。
他只能猜测,赵昺大概是隐瞒了某些内幕:
“那皇帝与我说好,待石像一到,运入宫城后直接发动血燃泪,便可成功祸水北引;
“然修真司与范文虎早有勾结,确有献地北降的意向……这可是计划外的内容,赵昺知还是不知?
“景丞此刻应去了城外……也不知那文天祥带了多少人,有没有修士帮手。修真司那边很可能可有位胎息八层。”
();() 若按他们最初的方案,血燃泪傀原本定于非休沐日的白天发动,且以杀伤署衙官吏为主,爆炸范围集中于宫城,不会危及城区百姓。
之后,张珪因失职“畏罪潜逃”;其子张景丞却与父亲划清界限,“良心未泯”,因钦定卫家为官商向朝廷自首,将卫家“通北”的伪证坐实。
但从丁达进入府城,疑似胎息八层入局的那一刻起,张珪恐生变数,认为提前发动,将局势变得更乱才是最为稳妥之法。
遂当机立断,让族弟携带官印南下出逃,伪装成张珪跑路,本人实则藏身司理院地牢;
又让张景丞组织卫家加快搬运石像进城,避免夜长梦多。
待到血燃泪引爆后,他则继续留在城内,观察局势的发展,为“祸水北引”之计查漏补缺。
“总之,城外之战无论谁输谁赢,袭击府城的罪名必须由北宋承担。”
张珪盯着身前吓得瘫软的卫博涛,心道:
“若是荆湖军胜,便将这卫家家主派去刺杀文天祥,却不能真的炸死……还得提前与我儿同气,让他替文天祥受了这一炸,好叫这老头坚定不移地在朝堂上指证北宋残暴,不对我儿的忠宋之心起疑。
“若是丁达一方胜,川陕便会在范文虎相助之下,落入北宋之手,宦修们便没了以血燃泪毁城的动机。如此,北引之计可就不成立了……”
仔细想来,这帮阉狗本就不该南下。
若是他们不来,张珪只需以血燃泪炸了蜀宫城,留下一堆伪证跑路,便算大功告成。
后续安心等待两宋互相消耗元气便是。
而今,他在地牢门口反复思考半天,严重的贫血使得他意志有些昏沉,索性放手一搏:
“罢了。若宦修胜出,老夫便将卫博涛和几具石像,亲自送往临安。我倒要看看,江南士修得知真相后,会是如何反应。”
只要能够引发宋朝内乱,无论是祸水北引还是东引,横竖没有太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