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汉子不再客气,凑过脑袋点燃香烟,美美地深吸一口,随后拿手指轻轻敲一下副书记双手,咧嘴一笑,终于吐出一句“俺听村支书的。”
江宁似乎没听见,手夹香烟指着屋前大片果实密密麻麻的柑橘树,问道“继昌大哥,那片柑橘树是你家的吧?”
粗粝汉子点点头,算作答应。
江宁又说“我看柑橘枝丫形态,猜测应该是春见品质,而且没有市场上贩卖的果子那么甜,对不?”
粗粝汉子再次点点头。
江宁叫来苏越战,吩咐道“那片柑橘是春见品种不假,但是枝丫太长,自然根系输送营养不够,果子越多反倒越不甜。你让农事服务中心赶在冬季来临之前,手把手教会继昌大哥剪枝修形、填埋有机肥和刷白防虫,来年定能有个好收成,还能有笔不菲收入。”
苏越战点头如鸡啄米,答应爽快。
江宁挥手告别,说明年春见成熟时,定来品尝。
手里拽着六百元钞票的许家媳妇连声道谢,紧紧拽着许春菊的胳膊,热情挽留四位镇村干部吃午饭,说她马上就去厨房,要不到多久时间就成。
江宁笑着说“大嫂,我会来你家吃饭的,只是不是今日,到时候你可不能藏了香肠腊肉,得煮一大锅才行。”
许家媳妇连声答应。
许继昌满脸带笑,说出了第二句话“哪个孙子不来!”
江宁大笑,重复一遍“哪个孙子不来!”
偏僻村落,笑声荡漾。
返回村支书家的途中,江宁紧蹙双眉,并无半点喜悦神色,忧心忡忡道“老苏,我总觉得今日赴野石村开展群众工作太过顺利,差不多就是三言两语就达成一致意见。当然,老百姓品质淳朴、性格耿直是主要原因,但是,我们当干部的,切不可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暗中仅有的一颗火苗完全可能引森林大火。”
苏越战随意道“不可能吧?”
江宁神色一凛,剑眉倒竖,鼻孔哼一声。
苏越战不由得一哆嗦,手上的香烟险些掉落地上。
许春菊看在眼里,强压心中笑意,一脸肃容。
直到江宁调离横山的欢送酒席上,许春菊才大胆地说出当年在野石滩村她和苏越战的心中感受,两位不知陪伴过多少书记乡长的中年乡干部当时很怵,唯一一次被年仅二十二岁的代理乡长当场镇住,而且毫无半点抵触情绪。
三人沉闷地走过一段路,江宁兴许觉得自己刚才言行略显严厉,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许大姐,你老板咋就给你取名春菊呢?春天哪有菊花呀?”
许春菊摇摇头,如实说她不知道,也未探究过。
不料,刚才挨了一闷棍的苏越战现在已经恢复平时的吊儿郎当德性,举起右臂,大声道“我晓得!”
“哦?”江宁顿时来了兴致,连声催问。
苏越战瞟一眼同样满脸疑惑的许春菊,暗藏诡异的脸庞浮起浅浅笑容,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为何是‘春’而不是‘秋’或者是‘冬’呢?其间大有讲究!小江副书记,你想啊,‘春’字是怎么组合的?一个三,一个人,一个日,意思是春菊妹子这辈子注定得睡三个男人,好有福气哟!”
“我呸!”
随着一声暴怒娇喝,中年妇人弯腰抓起地上土块,起身朝着苏铁嘴用力砸去,气急败坏骂道“你个该死的苏脚猪,老娘不打死你才怪,你家婆娘才睡了三个男人……”
一个拼命往前跑,一个拼命跟着追。
远远望去,好似乡村散学孩童在打闹。
原本只为打破尴尬气氛,如今却搞出一起闹剧,江宁哭笑不得,缓步走在田埂上,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年轻人没来由的觉得,乡镇工作其实挺有意思。
当天下午,吃过午饭,肚子里装着二两烧酒的十来个乡干部,踏上归途。
在离开村支书家时,江宁专门安排苏越战向许继元家属支付了六百元钱,说今后乡干部下乡吃饭,都得按照这一规矩坚持下去,不允许白吃白喝。
见一脸威严的党委副书记态度格外坚决,不说野石村干部当场傻眼,就连许继元家属都不敢相信事实是真,随行十来个乡干部都觉得不可思议。
望着渐行渐远的干部队伍,许继元神情激动,嚅嚅嗫嗫好半会儿,最后感叹道“我老许干了一辈子村干部,都快三十年没见到这样的好干部啦!”
除了几个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开着玩笑的家伙以外,返程路上的乡干部们偶尔偷偷瞧一眼走在最前面那个并不算伟岸的背影,各自打着小算盘。
如今摊上这么一位可能接任乡长的主官,不知是好是孬。
至少有一点共识,横山将生重大改变,无论哪个方面。
有人期待,有人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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