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秋夜薄凉。
寝室里,少女洗漱完毕,顺手关灯,临窗盘膝而坐,手捧温热水杯,贴在腮边,静静地望着幽深似海的省委机关大院丛林,出神入定。
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却又生不起气来。
于是,少女直接想到一个问题,这问题极其尖锐,刺得她心肝生疼,那种酸涩的疼。
后来她又觉得这不是一种疼,而是……堵?
嗯,淡淡的,柔柔的,一种堵。
我是不是喜欢江宁?
少女慢慢闭上眼睛,突然抿嘴笑了,赶紧点点头,犹豫一阵,又摇摇头。
如此,反复几遍。
或许,今晚没见着他,也是好事。
也或许,以后他俩再也见不着了,江湖不再见。
少女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忧伤,只是再次睁眼,望着窗外那轮弯月,想起在横山崖口村烧碳炉时,她脸上糊着碳灰的样子以及那人没心没肺的笑容。
深夜,一声长叹,仅此一声长叹。
正在柳清柔对着明月叩问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时,省委党校宿舍四楼突然传出一声喷嚏声,响亮又悠长。
隔壁那位还在与男朋友煲电话粥的年轻党委副书记猛然间出一阵银铃般笑声,让对方感到莫名其妙。
叶秀眉笑着解释一番,兴致勃勃地说“老公,我今天见到江宁的朋友,你猜是谁?哈哈,猜不着吧?我告诉你,江宁的女性朋友,级美女哟,有多级?额,我想想……这么说吧,我姑且算八十分,人家柳清柔至少也得有九十五分!”
男朋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叶秀眉感慨道“我就喜欢你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哈,当然,我给她打九十五分,其中五分来自于家庭背景,你说说,宁州区长和县寿险公司之女值不值五分?”
“算,的确算!”
叶秀眉低声道“不过,江宁很优秀,仅任副乡长九个月就提拔为党委副书记,还主持乡政府工作,在横山官场绝无仅有。”
“眉儿,我吃醋了。”
叶秀眉笑得花枝颤抖,更是有些没心没肺。
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说话声,江宁用脚趾母都能想到叶秀眉在干啥,触景生情,不由得想到了孑然一身的自己。
江家少年突奇想,要是当年答应嘉州师范实习女生严红霞留在鸳鸯镇小学教书,是不是早已尘埃落定与其出双入对,哪里还用得着暗自哀叹大丈夫也患无妻?
三岁牯牛十八汉,世间男子只要没病,谁不是独守空房燥热难耐?
额……思春?
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词语,少年咧嘴欠笑。
未经人事,可是,他读过不少书,也得到死党孟飞诸多情爱知识灌输,懂得一大通道理,在聊起男女话题时从不懵懂,从最初的羞涩躲避,逐渐参与其中,尤其打某晚醒来短裤全是浆糊之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跃成为情爱专家,说得头头是道。
第一重境界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若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第二重境界情窦初开,只念一城烟雨一楼台,一花只为一树开;
第三重境界情到深处,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南风未起,念你成疾,药石无医。
第四重境界奈何世事无常,来日不方长,唯有春水初生,何时树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第五重境界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唯有怅叹世人皆知逃之夭夭,见你才知灼灼其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六重境界某年某月某个地方,故地重游,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方才想起纳兰性德当时几多愁,人生若只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瞧瞧,纸上谈兵多厉害!
江宁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只是,至今为止,他尚未送出和收到一封情书,更莫说抱得美人归,反正这脸是被打得啪啪作响。
愁啊,真的很愁啊,唯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谁说的,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
站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个老六!
自娱自乐一番,少年不再神游万里。
喜欢柳清柔,毋庸置疑。
除了她,就没再觉得世上还有更美的姑娘,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