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聘風不再掙扎,他慌亂中口不擇言:「沒關係,來得及,天才剛亮……備馬,丁叔快去備馬,我去見叔母……」
丁叔落下兩顆渾濁的眼淚,只說:「少爺,昨日夜半,夫人就已經隨著隊伍出城了,行至城外,竟然毫無徵兆倒下了……夫人她,已經隨老爺一起去了。」
柳聘風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一切都沒了。
萬念俱灰之下,他一口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在丁叔驚慌失措叫人喊醫師的時候,他定定看著前方,穿灰藍色內侍衣衫的人已然捧著聖旨到了門前。
柳聘風擦去唇上的血,道:「容臣更衣後再接旨。」
說罷,在丁叔的攙扶下,回到內室。
片刻再出來後,雖面若金紙,但至少穿戴齊整。
宣讀聖旨的內侍見慣了悲喜,宮中也習慣了拜高踩低,他悠悠揚揚唱完聖旨,拉扯著嗓子道:「柳大人,接旨吧。」
柳聘風雙手接過聖旨,不肯讓外人見了他半分脆弱。
「臣,謝主隆恩。」
聖旨下達後,即刻上任。
青州與梁州相去甚遠,並不在一條道路上。
柳聘風蒼白著臉色,仿佛已經處理好從昨日到今晨的痛苦。
柳府的僕人他一一遣散,甚至,他也給丁叔安排到了洛陽外的一處莊子養老。
丁叔萬般推辭,最後哀求他帶上自己孫子,直到柳聘風不得不點頭,他才肯作罷。
洛陽城內的一切,已經與柳聘風無關了。
既然什麼都帶不走,他就不帶走任何東西。
騎馬離城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喊柳大人。
他以為是錯覺,畢竟他已經要外放梁州,偏遠蠻荒之地,恐怕會蹉跎他一生,誰敢在此時沾染晦氣,前來尋他。
然而聲音一次比一次近,一次比一次執著。
不是錯覺。
這聲音和一道去年深秋的聲音重合,他回相望,望見青色衣衫的少女跳下馬車,往他這裡跑來。
她額前的碎發隨風而盪,眼中的擔憂幾乎可化為實質。
姚環音氣喘吁吁跑了過來,她看著馬上的柳聘風,心中什麼都知道,但她什麼都說不出。
「柳大人,梁州山高路遠,不如與環音同行。」
柳聘風下馬,與她站在一線上,城外人煙少了,可還是不少人聽見動靜往這裡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