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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延兴六年,大梁东境迎来一场倒春寒。三月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十余日。

夜风呼啸,不见星月,唯有雪色泛血光。

这夜,龚州刺史府被灭门。阖族十中之七死于睡梦中,乃中迷药被一刀封喉,倒也无有痛楚。

剩下十中之三尚有战力的男丁,在浓烈的热油气味和汹汹的大火中苏醒,本能地奔逃。从内痕冲到外堂,见得四下无数蒙面之人,正持刀握剑围困之。然到底也是守边的世家,这样的境地里尚有警觉,不知是那哪个武艺甚高者,出来时已经出求救信号。

只闻“嗖”的一声,五色光生升腾在浓云翻滚,落雪不绝的天际。

与此同时,围困在这的黑衣人个个刀面泛光,剑刃饮血,扑上去围剿袁氏残部。

小半时辰后,终是寡不敌众,袁氏剩余族人倾数咽气倒地,唯剩家主袁华亭握一柄长刀、满身是血地半跪在尸体槽陈的地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喘息。

额上汗水携卷着鲜血一起滴落,模糊他的视线。但他还是朦胧中看见在府门外,站着他最小的儿子。

那个背影,他尚且熟悉。毕竟白日里,还同他一道对弈闲话。

彼时孩子躬身退去,他目送他。夕阳下,尤觉岁月悠悠,自两年前一场重病后,虽然身形清度了些,嗓音变得沙哑,但到底痉愈,一晃竟也这般大了。

当是天不绝他,给他袁氏留一脉。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长刀倒拖,冲出府门拽起少年,四下里环顾,见得马车一架,车边上有他心腹侯在一旁,遂匆忙上车催促西去。

“西去”那驾车的心腹原是是家生的奴才,许是受了惊讶,声音高昂,“大人,西去何方可是去长安”

“对,去寻长安谢氏。”袁华亨道。

“长安谢氏。”车夫重复了一遍,大人坐稳

马鞭落下,车驾疾驰。

将后面追上来的蒙面刺客拉出距离。而在这些刺客的身后,接到信号的临近的太守府兵,已经前来,可以依稀看到身影。他落帘时候,两处人手已经缠上。

“没事了,九郎。”袁华亨终于松下一口气,卸力靠在车壁上,手中却仍握着血迹未干的长刀。

“九郎当然没事。”车中少年开口,面上不见半

点被灭族的心死之态和即将羁旅漂泊的难过之意,反而勾起嘴角,星眸含笑。袁氏的家主在忽变的陌生嗓音里回神,抬眸看身侧的儿子,后背惊出一身汗。

府中族人俱亡,如何他在府外

如何这府外正好备着车驾

又如何他一身缎面披风莫说染血,竟是尘埃都不见分毫

还有如何是这个声音

外头车夫驾车的度,随着少年的一声命令明显有了停下的趋势。车内一盏昏黄壁灯,光焰慢慢聚拢,将他的举止动作照得的更加清晰。

他嘧着笑,微微低,伸手至耳畔,竟是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你、你是何人袁华亭惊恐质问。

你与何人有怨怨到遭此灭门的祸害少年笑道,“我非你儿,你儿两年前已在那场狩猎中亡故,我乃鸠占鹊黑。

对面人震惊不已。

“今岁孤一十有六,现随母姓贺兰。”少年又道,“你不若想想十六年前出了何事”

十六岁。

母姓贺兰。

袁华亭手中刀“咣当”落地,惊觉要拣,已是背脊一凉,鲜血汨汨冒出。少年一把袖中刀插在他背上。

成王败寇,我、认了”袁华亭显然已经知晓面前少年的身份,只合了合眼道,“只是、只是初生牛犊,到底少了经验,后头黄兵甲已来,你也未必能撑多久。昭文太子一点血脉,可惜了

“怎会”贺兰泽抬起他下额,“孤乃特地留你们部分人性命,容你们放信号求救。如此一来,孤既清除了与你一道的同路人,同时闹出动静,又可让其他隔案观火的人知晓袁家幼子尚在,你拼死送出的龚州城。方才那两声西去,去往长安谢氏,可不是喊得年势如虹虽说孤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身份,但是做戏嘛,总是越真越好

你、你

男人还有未尽的话,注定再也说不出口,只头颅一跌,没了气息。

马车已经至城郊停下,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开来,血珠一点一滴落。在灰白的雪地里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细流。格外醒目。

贺兰泽下从袁华亭身上拔出袖中刀,马车站在

漫天风雪里,一点点擦拭上头血迹。只待原定的人手赶来。翻滚的浓云散去些,终于露出一点惨白月光,照在少年身上。

“主上,城中宋淮已经控住局势,在收网中。我们可是回青州稍做休息,再启程前往长安”霍律拱手问道。

“传话给宋淮,留黄州待命。”贺兰泽收了刀,翻身上马,“其他人随我入长安。”

主上”霍律闻言大惊,只纵马追上,“这厢推演谋划,加上今日,您已经数日未歇了。此去长安近千里,何须急于这一时

落雪的夜中,逆风拂面,如刀割一般疼。

但是贺兰泽纵马的度却丝毫未减,只一路向西,疾奔而去。

十二岁那年,再又一次因学究论政稍有纰漏,被母亲关入隐室思过,促的一场高热中,数日昏迷里,竟是前生事汹涌而来。让他看见前尘,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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