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躺在床上,睫毛无意识颤了颤。
他只是昏迷着,不是死了。
他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一直抽抽搭搭说话,但他听不清对方说得什么,又觉得这声音既熟悉又不熟悉,让他想不起到底是谁。
他只记得自己大概有只鸡腿埋在雪地里还没吃,在冷宫的东南角,希望不要有野猫把它叼走。
每个大夫都说萧琢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只是从自身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希望的确渺茫。
逢喜放心不下他,于是夜里也干脆一直守着。
她撑到后半夜,屋子里的蜡烛都灭了,她原本身上就有伤,吃了药也撑不住,于是趴在萧琢床边迷迷糊糊睡过去。
到了半夜,她隐约听到窗外下起雨,噼里啪啦的,脸颊上也有一点冰凉的触感,她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只见黑暗里有一双眼睛锃亮的,好像小猫一样着光,是个人坐在床上,影子朦朦胧胧的,他看到她醒来,受惊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逢喜方才脸上冰凉的触感,应该就是他的手指。
她吓得浑身一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萧琢的手,床上坐着的那个人便痛呼一声。
“萧琢”逢喜听到声音,一下子回神,高兴地语无伦次,“你起来了,你吃饭吗”生怕这是梦,于是她又掐了一把自己。
疼他真的醒过来了
她,她就知道萧琢一定会醒过来的,萧琢自小在宫里挨打受冻地长大,虽然胎里不足身体孱弱了许多年,但却韧性十足,怎么折腾硬是死不了。
他死不了,他命硬,他没事
逢喜没忍住,扑上去抱住他,眼泪才肆意地往下淌。
她哭了有一会儿,才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对劲,萧琢怎么一直不说话
逢喜抹了一把脸,于是连忙跑去点灯,要查看他的情况。
在床边坐了大半个晚上,她的腿酸麻无比,刚站起来,还没走出两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跟碎了一样疼,她也顾不上,甚至没吭声,连忙爬去把灯点上。
她回来的时候,见萧琢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目光闪烁。
他昏迷的七天半里有三天高烧,逢喜心里一咯噔,怕不是烧坏脑子了。
她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萧琢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自己头顶,像是一副被打惯了之后的条件反射,然后将身体蜷缩起来,眼神里都戒备和凶狠,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逢喜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她喉咙干涩,十分艰难地指了指自己,安抚他“你不要怕,我不是要打你。”
她又问道“萧琢,你还认识我吗”
萧琢见她说话,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将护在头上的手放下,抿了抿唇,小声说“不认识。”
逢喜一时间感觉到天旋地转,萧琢多半是脑子烧糊涂了,连人都认不清了。
但是还好,还好,只要醒来活过来就好,剩下的以后慢慢说。
她连忙将侍女喊起来,让她们去叫几个大夫来。
萧琢紧张地攥着被角,看着逢喜,逢喜跟他比划;“你还记得你是萧琢吗”
萧琢点点头,虽然对她敌意已经打消一点,但还是像只充满防备的小兽一样。
他能察觉到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对他没有恶意,但是这里很陌生,他不认识这个地方,也不认识这个地方的人。
“这是哪里不是宫里吧是我哥让你把我带出来的”萧琢咬着下唇,问。
逢喜心想,他真是忘了谁都没忘他那个倒霉催的哥哥,但是依照他现在的情况在,还能安抚下来,别的从长计议了。万一他一个情绪激动,再将伤口挣开。
她点点头“是,你哥说让我先照顾你,你别担心,安心在这里住着,养伤就好了。”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哥派来的”萧琢就算失忆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逢喜抓抓头,反倒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她得知道萧琢现在记忆里的他到底是多大,才好回忆。
“我十二了”他说道。
十二啊,逢喜捏捏眉心,萧琢的十二岁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难以忘怀的他喝醉了觉得自己是十二岁,失忆了也觉得自己是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