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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晚上六场酒三（第1页）

张加帅一行三人来到海边渔村的一座垂钓园农家院，坐在户外的凉亭里，张加帅向毕成细细地询问了加油站的手续情况，基本情况了解过后，说会安排公司计划投资部的项目开人员进行尽职调查和经济指标测算，就不再继续谈论合作方案和意向价格了。毕成几次在东拉西扯中生硬地想把话题转移到135o万这个价格上，可张加帅就是顾左右而言它，并不明确表态，让毕成急得直向老易挤眉弄眼。

老易官场多年，早就看出张加帅对毕成的表现不满意，只能心里暗暗叹息，这老毕还知道说狗肉上不了席面，简直就是说自己呢，特么狗肚子盛不下二两香油，没个深沉劲儿。索性也就跟张加帅说起了闲话。

张加帅看了看时间，聊了一个多小时了，也就起身说告辞回市里，拒绝了老易留他喝酒的邀请，说是没带司机。看起来确实是没想跟老易喝酒，因为老易从来没见过张加帅自己开车来南丰。而毕成的表现就更差劲了，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连准备的海鲜都忘了给张加帅放在车里，反倒是张加帅临走扔给老易一条烟，软包粗支的南京九五。

张加帅独自驾车离开，剩下老易他俩坐回了毕成车里。毕成刚想抱怨两句，老易先制人，怒了：

“老毕啊老毕，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吗？你跟张总拿你这破车显摆什么，你还问人家七系五系，你看人家理你不，啊？人家那是宝马76o，车里面贴着m标，12的，你没见识，也不能张嘴就露怯啊！”

老易喘了口粗气继续骂道：“你特么带块劳力士，一会儿晃荡一下手腕子，咋滴啦？抽筋啊？人家看了你好几眼，你还特么甩啦你那破手表！你当在歌厅搞破鞋呢？显摆啥啊？”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把毕成整得挂不住脸了，毕成也不乐意了：“我看他年纪不大，牛逼哄哄的派头不小，我就有点不服气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价码子，我看不一定靠不靠谱！”

老易骂完突然也觉得口不择言了，确实，五十多岁人了，大小也是个老板，打人还不打脸呢，于是又把说话声调降了下来，把话往回说。可气氛尴尬住了，老易也觉得十分腻歪，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直到毕成把他送回局里，也没再探讨这个事儿。

回到办公室，老易想着不能放弃这个事，应该给张加帅打个电话再探探口风，可一想到毕成糟糕的表现，又觉得尬尴，正坐在办公室里嘬牙花子呢，手机响了，是张加帅，赶紧接通：“老弟”。

“老哥哥，说话方便吗？”一听这话，老易激动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方便方便，我在办公室。”

“那我把方案给老哥哥汇报一下，需要老哥哥跟毕总结合，如果同意，我就积极推进。”张加帅一字一句地说着，老易听着，又坐下了，拿起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快地写着。

张加帅的方案是资产收购，包括土地、建筑物、所有的证照手续和设备资产等等整体打包，一次性收购，由毕成完税并配合过户，含税价格是21oo万元。签订收购协议后，付收购款的百分之三十，央化供销接手进驻，付款百分之三十，按照协议价格完税开票并办理全部证照手续过户后，付款百分之三十，剩余百分之十在央化供销开始经营的9o天内完成支付。

“易局长，我说明白了吗？那好，您与毕总接洽，如果同意，邀请你们到公司与领导会面，进行价格谈判。那就这样，我等您消息。再见。”张加帅说完便挂断电话，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一句废话。

21oo万？21oo万！老易激动到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他又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毕成眼皮子太浅，这么大差价，这老小子必定是反悔。老易感到一阵焦躁，心乱如麻。

想吃还怕烫？不可能！这绝不是老易的性格！

签订全权委托代理协议？恐怕行不通。

找钱给毕成买过来倒腾一手？也不行，毕成已经见过张加帅了，轻易是不会撒手；而且万一做成了，毕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跟毕成签一个中介合同按比例收费？自己是公职身份啊，别搞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老易想来想去，根本瞒不住，毕成是法人，央企的程序合法是第一要求，张加帅绝不会同意留下程序上的漏洞。只有一个办法，把差价说成回扣，张加帅占大头儿，自己当两面派，左右逢源。跟毕成说公关难度大，差价都给张加帅，之前毕成就答应过给自己拿1oo万，所以自己表示全力帮毕成，争取达成收购；另一边跟张加帅说自己全力配合压制毕成，让张加帅从价差中也给自己拿1oo万。这样自己只要促成此事，必定是立于不败之地。

老易定下心计，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索性趁热打铁，直接让毕成再回自己得办公室里谈。毕成有些不情不愿，似乎还在为今天老易的那一通数落而心意难平。一屁股坐在老易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低着头，右手还是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左手手腕上的劳力士。

老易看了一眼毕成，心想着：等钱到手，我特么也弄个劳力士戴，这破玩意儿是看着喜人呢！“张总刚才给我回电话了，”毕成一抬头，正跟老易对上眼，老易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也别怪我说你，本来张总也是给我面子，才来这一趟，实地看了看之后，还是觉得不符合他们公司的收购标准，人家那专业的各种指标，咱听听得了，也不必较真。你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三十多年了，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老易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办公桌的桌面，继续说：“我觉得咱们应该主动向张总表明心意！”

毕成看着老易指指点点的手指，急于表态：“易局长，我对这事儿心里有谱儿。一方面是大哥你这里，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另一方面张总那里，我也想到了。这个站能卖135o万，给张总拿5o，给大哥拿1oo，我······”

“打住打住，你可别往下说了！”老易一挥手拦住了毕成的话，脑袋也不自觉地往办公室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老毕，咱哥们儿这么多年了，我啥性格你也有体会。这个事儿你答应我在先，我呢，也是舍了老脸在全力办，你好我就好，咱俩之间不用多说了。但是张总那里，你这么考虑，没想明白，没找到根儿！”老易手指画着圈，听得毕成入神。

“你好好想想张总透露出来的信息，他说了，低于两千万的站，不符合收购标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站的收购价不是135o万？”老易的语气中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手指不住地画着圈儿，彷佛要用这个圈儿套住毕成：

“而且下午聊天时也说了，整体收购项目是要完税开票的，综合税率一般是百分之二十左右，但张总说曾帮着别的业主办过冲抵减半，最低的还有只上了不到百分之四的。当然，我肯定帮你在税务局找找人，咱省下来多少不算，就按一般的百分之二十来算。”

“咱算一笔大帐啊，你想到手是135o，而张总那里是低于2ooo的不要，那么咱按2ooo算，扣掉百分之二十的税就是4oo，那么剩下16oo，减去你的135o，剩下多少呢？”

一番话把毕成听得嘴巴都张开了，“两百五，”不愧是卖过海鲜的老板，这数字脱口而出，老易不让毕成接话儿，继续说道：“张总帮你多卖了这么多，你心里有数，人家心里也有数儿，你就想着给人家5o······”

毕成急于辩解，打断了老易的话：“我不是那意思，我本意是给大哥1oo，给张总5o，我拿12oo就行！”一句话脱口而出，毕成又觉得有点亏，又开始跟老易往回绕：“张总说能卖2ooo啊？那我到手是16oo呢。大哥那1oo不变，张总那里听大哥安排，我也不吃亏。”

老易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变？特么的多卖这么多，我还不变？这毕成真不是个玩意儿！等着你的啊！心里愤愤不平，嘴里却用最缓和的语气说道：“好兄弟，真不枉大哥给你尽心费力，咱俩之间别再说了，也千万别往外说。既然你这么信任大哥，大哥就给你个建议，我觉得，是我觉得啊，就先跟你探讨，你同意我再去办······”

毕成听着，好像突然明白了一样，开口打断了老易的话：“大哥，我明白了，这样吧，我准备2o万，大哥约下张总，咱先给怼上！”老易简直是强压怒气了，心里骂着烂泥扶不上墙啊，挥挥手，好像毕成放了个屁一样，想把这股恶臭挥散：“你听我说完，老弟，你有这个心意，我一定帮你转达，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还是那句话，你心里有数，人家心里更有数儿，只有把别人的口袋装满，自己口袋里的那点东西，才能保住啊！”

“老弟，我觉得啊，你仔细听，好好考虑下，你心气儿别太高，人家明说不符合收购标准，你还没听明白？符不符合那不还是在他一句话呢。你不让他称心如意了，他能帮你办这事儿吗？”

“咱再说回你自己，南方人是答应给你5o一年，一次性十年才5oo，这5oo到手够干啥？市里的房子都快到三万了，你给小媳妇大儿子买个房再装修，也剩不下多少了。你现年也五十出头了，再下去十年你都六十多了，那时候租的出去、租不出去，咱不说，你就想你大媳妇和闺女们，谁还拿你个小老头儿当回事儿？儿子可正是上学的时候，你要是再有个马高蹬短的，儿子可就无依无靠了。所以啊，不如趁着现在年富力强，这一千多万拿到手，给儿子攒下，一步到位。”

一番话说得毕成张嘴结舌，注意力就不在这2ooo、16oo的数字上了。老易也是谈判专家，知道往毕成的心尖子上剜，一看毕成的表情，就知道他满脑子都是小媳妇儿带着大儿子无依无靠的悲惨凄凉，引得老易心里暗爽，摊牌放大招儿：

“一句话，你就认135o，多卖多少都给张总，这事儿就成了！”

“啊？”毕成一下就从充满画面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这，这，多卖多少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这···”毕成想不开，好像是有人要抢夺他的东西，他死命搂住一样的挣扎，“大哥，你的话都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确实是放心不下儿子，不然，也不会跟大哥商量这事儿，以前自己当家做主，拿钱出来也方便，现在老大管得严，儿子的奶粉钱都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毕成还想卖惨诉苦，可老易已经听不下去了，只能牛不吃水强按头了：

“那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人家张总可是啥也没说，是我，我！设身处地为你着想。我就当你没找过我，我呢，也收回所有收回的话。你拿着你的五百万，搂着小媳妇，领着大儿子，走一步算一步吧！”老易一挥手，身子倒向椅背，双手又抱在胸前，也不看毕成了，也不说话了。

毕成愣了，这就谈崩了？赶紧调整脸上苦涩的表情，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伸着脖子往老易的方向凑：“大哥，大哥，别生气，听你的，都听你的，我这不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嘛！您说，我听着，您别不管啊！”老易看了毕成一眼，足足盯住三秒钟，长吁一口气：

“就特么好像有人要害你一样！你能想明白，我就再跟你多说一句，给你吃个定心丸。你也别总把给我多少放在嘴上，我也快退休了，平安落地，念我好，等我退下来你再看我，那才是真情义。我替你出谋划策，就是为了你好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易一番话，连自己都感动了，毕成也是激动得直拍胸脯。两人议定，老易就在接下来的几天，天天约定张加帅见面，而张加帅只推说太忙，并没有让老易说出他的想法。

其实不用说，张加帅大概也知道老易和毕成的心思，他就是要拿捏这个尺度和火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会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