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雾对她这位大学同学的评价,是个很阳光乐观的人,从来不强求一些什么,十分热爱生活。
在这样的人面前,沈知言也难得说了偏离大众的观点:“其实我也觉得,孩子开心健康长大就好,压力太紧绷,或许会产生心理问题。”
施莱颇有见了知音之感。
她笑看着沈知言,意有所指道:“你和清雾,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应该也不是那样的人吧。”沈知言动作一顿,下意识反驳:“她绝对不会为了个人意愿,给孩子强加压力。”
“我不是说这个。”施莱顺势解释:“她是那种给自己施加压力的人,其实也不是施加压力吧,就是一切都很井然有序,十分有秩序,规整。”
沈知言偏头看她,挑了下眉,没应声。
“旁人觉得她这样是天生领导力,不动声色,沉稳有魅力。”施莱叹气道:“可是一个人怎么会把所有情绪压在心里呢?永远处变不惊,压抑的久了怕是难受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吧。”
沈知言问她:“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从高中开始这样的。”施莱默然片刻,又笑着看向沈知言,道:“不过她和你交往之后,似乎改变了一些,比如先前那个采访,若是以往,她必然不屑于应对那位记者。”
沈知言想起她那句公然说出口的,和她吃醋闹别扭是情趣,脸上不禁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很快回神,疑惑开口:“我刚才提到她为我照顾那些花,你——”
“哦,你说这个啊。”施莱解释:“应该是大一那年吧,我邀请她去看国际花卉展,被她拒绝了。”
沈知言蹙眉,却配合应声:“嗯,原因呢?”
施莱想起这件事,叹气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她忙着创业,太忙了,所以无暇顾及这些。”
“毕竟秦家那群人什么样,外人不知道,我却是心知肚明,她看起来有秦家三小姐的显赫家世,秦家对她却只有利用。一开始我以为她喜欢的是财富,所以才十分努力地创业,但是后来我现,这并不是。”
“嗯,不是。”沈知言心脏有些闷,道:“她只是单纯在工作,而已。”
“是啊,她只是单纯在做这件事情,她的集团对社会有意义,但对她本人,或许没有什么意义。”施莱呼出一口气,看向沈知言,忽然有些欣慰:“我以为除了我,不会有人能现这一点,旁人只能看到她光鲜的那一面。”
沈知言却只觉得心疼,她连客套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我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她当年对我说的那番话。”施莱苦笑:“作为她的同学,朋友,其实当年我也不是很懂她的想法,而且我们那个年代,还很少有人会关注到心理状态这个话题。”
沈知言顿
了顿,问她:“什么话?”
“那场国际花卉展,我问她为什么不想去,因为我同时还约了其他系的女同学,你知道的,她这样优秀的人,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我约的其他女同学里,有一个女孩喜欢她许久了,告白了三次,三次被她拒绝。”
“我就问她,如果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我可以和她道歉,可清雾却说,她只是感受不到欣赏花的意义。”
“她在看到花的一瞬间,感受到的不是蓬勃的生命力,也不是鲜活的耀眼,而仅仅是视觉色彩上的印象,却完全感受不到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
说到这里,施莱叹息一声,问沈知言:“你能理解吗?”
沈知言沉默片刻,望着满阳台的漂亮花朵,点头说道:“对你来说,这些生命的存在本身,就让你觉得美好灿烂,你会因为它们觉得开心的。”
“是的。”施莱说:“可是对她来说——”
“对她来说,这些花的存在,只有它们自己的意义,却没有她的意义。”沈知言闭了闭眼,才说:“她不会像你一样,在其中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也不会从中汲取那些正向的情感价值。”
“是啊,是这样。”
施莱看向沈知言:“所以她会和你交往,我觉得挺诧异的,毕竟在那之前,她应该觉得感情或许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于她而言。”沈知言笑容有些苦涩:“任何事物的存在,也仅仅是存在,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这番话说完,她心口的沉闷疼痛感已经很难抑制。
她之前一直觉得,或许秦清雾会有孤独感。
只是她没想到,秦清雾的孤独感竟然会这样强烈。
她的记忆恍惚间回到了当初在马场,秦清雾的马受惊的那天,她那时候表现出的态度,似乎丝毫没有慌乱和恐惧,她只是很平静的接受着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
当时所有人都只以为她是处变不惊,纵然遇到那样威胁到生命的事情,都那样冷静淡定。
原来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沈知言只觉得自己胸口处忽然变得很难受,胃里的那点酒精在此刻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脑海中的混乱感变得格外明显,刺耳的嗡鸣声在耳边开始叫嚣起来。
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交织着,最终把她压得眼眶都跟着酸。
如果一个人,对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不报任何期望,对未来也没有任何期待,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这也便同时意味着。
活着也好,死亡也罢——
对她而言,或许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吧。
……
之后沈知言便一直计算着日子,等着秦清雾回国。
明明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区区十一天而已,她却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之前在秦清雾频繁出差的那些日子里,她都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并且说服了自己,开始接受和习惯自己女朋友工作繁忙这件事。
但自从她在施莱家离开之后,之前做的一切心理暗示都不再起作用了,她反而更想时刻守在秦清雾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