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溪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了,他很小心地试图放松自己,但肩膀依旧绷紧,像是随意揉皱后慢慢展开的白纸。
这会儿听到周眠的问话,青年下意识摇了摇头。
周眠便对服务员点头道:“那就这样。”
周眠其实也不怎么会跟人聊天,他本身也只是为对方解围,如果他没有叫虞溪一起下班吃饭,完全能想象到在他离开后,对方又要被人塞上一堆文件夹的模样。
真的就没有脾气吗?
周眠想着,便见到对面的青年松开手指,低声对他道谢:“今天实在谢谢您了。”
周眠刚想说不用,苍白的青年又轻声道:“但是您不必这样,我、我并不需要您的帮助,您只需要当作没看到就好了。”
他明明说的很平静,可是他的嗓音在轻颤,他的眼神像是被塑料袋闷死的海水。
他的拒绝更像是沉默的求救。
像快要死去的乌鸦倒吊在树桠上,只能喑哑地发出难听的惨叫。
周眠并不是什么非要救人于水火的圣父,相反他直白、甚至过分直白。
他说:“虞溪,我想你误会了,无论是谁,在公司里我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站出来的。”
他不需要考虑什么人际关系,也不需要担心工作不保,更不需要担心被人强压一头报复。
所以他才会肆意、无所谓、随心所欲。
这样的周眠无疑是极具魅力的,他是被爱包裹的蜜糖,所有来自外界的阴影全然被他的监护者拦在身外,他的世界从来都是明媚、焕然一新的。
所以,他不会知道,被帮助的人可能因为他的帮助,遭受更多的冷遇。
凭什么啊,这样卑劣懦弱的人凭什么去触碰别人多看一眼都心颤的人。
人总是在某些时候滋生出一些恶意。
恶意是需要承载者的。
虞溪垂着头,他知道自己绝不该因为对方这样直白的话难过失落,但是他的心脏却像是被锤子砸成一滩烂泥。
他时时刻刻警告自己,周眠是有爱人的,他连多生一丝贪婪的念头都是丑恶、廉价的。
明明沉默地注视就好了,他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
他看过对方困倦的样子,在对方无知无觉的时候并肩而行过,他为对方轻手轻脚整理过文件夹,看过对方趴着休息沉睡中凌乱的发丝。
他只需要当对方生命中,没有脸颊的过路人就好。
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有结局,遗憾总是大部分的结局。他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就这样吧。
这一餐吃得异常沉默,周眠心里当然有些不舒服,不过这家的菜品很符合他的口味,很快他也就没有太纠结了。
毕竟说到底,他和虞溪也只是刚认识不久,虽说是同事,如果不是一起吃过一餐饭,他和对方也只是陌生人。
吃饭的时候虞溪依旧很顾及周眠的感受,他会默默处理好螃蟹、虾类,鱼肉也会细心地挑好刺,然后装在小碟子里送到周眠的身侧。
他很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抛开其他不谈,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真的毫无压力,他不需要你提供情绪价值,能够自我清理多余的想法,处处关注你的想法。
两人之间的气氛竟也慢慢好了起来,周眠这会儿被水煮麻辣毛肚辣的眼泛泪花,饱满的嘴唇不停吸气,脸颊两侧都浮上红晕来。
那红晕散开,仿佛这具漂亮皮囊都燃起一阵荒唐的火焰来。
虞溪不敢多看,匆匆去前台要了一杯柠檬红茶。
加了冰块的红茶泛着剔透的光泽,随着青年喉头的下咽,平复了口腔中的辣意。
周眠正要道谢,手腕却被人抓住。
他皱眉,抬眼望去,来人一身利落的工装深灰色外套,略硬的碎发错落地散在额前,右耳的蓝灰色耳钉泛着刺眼的光泽,正是丰景明。
只不过这人正面色阴冷地看着他,对方的表情简直跟没用的丈夫逮到出轨的妻子一般。
郁躁的表情让男人的眉眼充斥着黑色的戾气。
“周眠,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少跟他接触。”他这样说。
低哑锋锐的声音竟叫人听出几分难捱的忍耐。
不过周眠自从上次被这人气到,本来就没消气,这会儿更是满肚子火,他嘲讽道:“丰景明,先不说我跟谁接触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是我男朋友吗?管得那么宽?”
“摆出这副吃醋嫉妒的样子给谁看啊。”青年恶劣的扯扯嘴唇,黑色的眼瞳中仿佛倒映着破碎的影子,他说:“你真该看看你这个丑样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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