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州城内。
徐忠接到命令,顾不得宗主去世的伤痛,在第一时间便回到了城中。
玄天剑宗此刻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先前热闹的模样,宗门内的徒弟们都加入到了战场中去,下人们也都分了银两,打走了。
玄天剑宗变成了徐忠号施令的场所,他没有从潍州城的守军中挑选兵士,只是带走了他在玄天剑宗的十二名暗卫手下,人数不多,但每个都有着丰富的侦查经验,都在收集情报做杀手的路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
而徐忠,曾在玲珑阁的榜单中,排在了榜的位置,就连靖王爷手下最厉害的杀手黑风,也不得不排在他身后。
没有多余的话说,徐忠带领着他手下的十二人连夜赶往东市。
夜深,本该人静的时候,坊中却并不安静,还未入坊,一队人便听到隐隐有琴声传来,潍州城内虽然太平,但潍州城外却是战火连天。
人心惶惶的潍州城内,居然传来丝竹之声,如此奢靡,令人诧异。
徐忠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众人停下脚步,听着不远处的琴声传来,听了许久才听出来,不只有琴声,甚至有诸多乐器齐响,混杂着袅袅的歌声传来,还未见其中景色,倒是一番华丽繁华的景象浮现在了心中。
徐忠没有上前,静静地听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糜糜之音,他的心中有愤怒,有惊诧,他想起了死在城外的顾大千,不知为何,他想要过去看看,看一看到底是谁,在战乱中还在自顾自的沉醉。
他挥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小心前进,他一人在前,缓慢而小心的往前走去。
那是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屋子并不豪奢,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家房子,却在官署聚集地的城东,或许这是哪个城中的官员所居住的场所。
徐忠来到门外,隔着窗子,看到里面燃烧着的烛火,烛火很亮,在这黑夜中微微摇曳,摇动着所有人的心神。
十二人都是顶尖的杀手,再加上屋内的人此刻正沉浸在美色和舞曲之中,对外面生的一切都不甚关心,所以并没有现,自己的院子里,竟然站了如此多的人。
徐忠将手指伸进嘴里,沾了点唾液,然后将窗户轻轻戳了个洞,顺着洞口,徐忠向内看去,只见屋内一个年逾六十的糟老头子,身上穿着坊市署官的衣服,正色眯眯的看着身前表演歌舞的两个女子。
女子并不漂亮,只是普通姿色,身上衣物也不华贵,但一眼便看出两人皆是风月场中的女子,只是两人身份与玲珑坊中的妙人儿相去甚远,想必是哪个野窑子中的低档妓女,这才不顾潍州城内的慌乱,在乱世中还出来做皮肉生意。
现在的青楼,生意并不好做,城外正在大战,城中的纨绔公子哥,有能力逃出城的都逃了出去,没能力逃出去的,大多也都躲在家中,没有人再上街上来,更没人会去风月场所,很多风月场所都关了门,甚至连潍州城中最大的销金窟——玲珑坊,此刻也早已经歇业。
徐忠看向屋内坐着的老头和那两个奋力舞动并不勾人的腰肢的女人,他心中一阵厌恶,但他很快便认出了坐在屋内的老头子是谁。
身为杀手探子,他们对每一个见过的人都有着先天敏锐的嗅觉,他们比普通人更容易记住见过的每个人的样子。
这人他见过,而且他见过不止一次,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人便是潍州城中,在东市检查过往客商货物的署官。
他立刻便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想必这老头子意外获得一笔横财,这才敢狠下心来找两个风尘女子前来,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徐忠并没有多等,他知道这老头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或许被人贿赂,在检查的时候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
徐忠一脚将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踹开,在老头子的注视下,大踏步走进了屋内。
起初,屋内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大一会儿功夫,两名风尘女子便被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张开嘴,就要呼喊出声来。
徐忠毫不客气,抽出手中剑,只一剑,便将两人同时封喉。
两人到死还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杀死他们的徐忠,仿佛要在死前,记住杀死自己那人的模样一般。
只是徐忠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宝剑回鞘,一抬脚将两人踹倒在地,然后走向了坐在床边的老头儿。
老头儿不愧是活了六十载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仍然十分镇定。
他语气似乎很平淡,说道“钱在床下的柜子里,其他的老头子一概没有了,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喜欢美色,可惜一生没有钱财,所以很少碰女色,刚获得一笔横财,本来想着回老家去,买所宅子养老,可忍不住就叫了两个风尘女子前来,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爷,实在是老头子的不是……”
徐忠不等他说完,拔剑便砍在了他旁边的床沿上,老头子吓了一跳,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不曾往旁边挪动半分。
他这副镇定的样子倒是令徐忠有些钦佩,只是他知道,今天必须要从他口中撬出点什么东西来。
徐忠顺着老头子指着的方向,从床底掏出那只红木盒子来,然后用剑将那盒子上的鸳鸯锁打开,随后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徐忠一眼看去,足足有百两之多。
徐忠知道荆楚王朝官员的俸禄制度,虽说不至于过着贫苦日子,但一个小小坊市署官,也绝不会拥有这么多的银两,可想而知,这银两究竟来自何处。
徐忠只看了一眼盒中的银两,便彻底失去了兴趣,而是转头看向老头。
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开口说道“这银两,是从何处得来?”
“是老头子多年来积攒的家当。”
徐忠见老头子不说实话,抬手挥剑,一剑便将窗前放着的一张桌子劈了个粉碎,碎屑崩到老头儿的身上,脸上,打得他脸庞生疼,老头儿心中有些害怕,这才摆摆手,说道“是,是前些日子坊市中一位客商给的。”
“客商?什么样的客商?”
“老头子忘记了,只记得是几个南方人,贩卖的是竹笋,领头的穿的豪华极了,甚至比踏歌楼掌柜的穿的衣服还要豪华,开始我就觉得他们不对劲,可是他们出手大方,我便没有阻拦……”
“啪!”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老头子的说话声,他身后的床应声而碎,老头子本来就坐在床上,此刻床碎成了碎片,老头子便跌到了地上。
这时徐忠才现,老头子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他之所以一直坐在床上,是因为他的腿被吓软了,一直站不起来,这令徐忠的心里增添了几分厌恶,就连刚刚的的钦佩也一扫而逝了。
老头子跌跌撞撞想要爬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后,索性就那么坐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我老头子今年六十二岁了,做东市的署官已经二十八年,一直都升不上去,我想我在位的这二十八年里也算兢兢业业,没有去讹诈谁,也没有去大肆敛财,我就想在临终前,能够有点闲钱过余下的日子,不至于晚年过的太清苦,我无儿无女,以后死了,连个埋我的人都没有,我活一辈子,不想死的那么窝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