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雷光如蘑菇在天穹幕下荡开,天地间的气息波荡久久不散,撕裂的苍穹黑洞布满璀璨星辰,神秘无比。
“宝瓶,你没事吧。”
森林深处,伴随着五色霞光波动,顾余生背剑一个踉跄而出,近乎跌落在溪水边,以手扶住一块溪水冲刷的石头,嘴角溢出鲜血,这一次他强行以传送卷轴传送,在最后关头被姬玄真以天地之力禁锢,他就算肉身再强,面对强烈的空间撕裂,身体也受到了不少暗伤。
“公子,你受伤了!”
宝瓶从顾余生的剑匣中化作一道流光落在石头上,她的一双眼睛微微一缩,看向顾余生的后背琵琶骨,只见顾余生的琵琶骨上,赫然有两道血痕,好似被某种玄勾之爪撕强行裂开。
“不碍事。”
顾余生转过身来,背对着石头,大口大口喘气,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他以空间躲避姬玄真致命一击的一幕,他虽未回头,却能够感应到对方那强大一击的力量,一链锁狱如勾,无视他布下的剑墙,甚至连扭曲的空间都能够穿过来,若不是他今日悟道,在最后关头以玄妙姿态闪避,只怕会被锁住琵琶骨,一身本事再难施展。
宝瓶取出一枚丹药递在顾余生嘴边,一脸心疼的抿了抿嘴,又取出药粉为顾余生涂抹伤口,强忍着不流泪,说道:“都怪宝瓶太弱了,不然公子也不会因为要护我周全而受伤。”
“别这样说。”
顾余生双手合于丹田,默默运转灵力,背后的两道伤痕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宝瓶见状,神色一愣,不由地看向手上的药粉,心想她调制的疗伤药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治愈效果。
宝瓶自是不知,顾余生如今的神海元胎之中,天魂已凝形成婴,三魂虽未完整补全,但大道之缺已然不在,而天魂又主生,顾余生如今的生命力之强盛今非昔比。
宝瓶见顾余生伤势愈,依旧心有余悸,“公子,那姬玄真是姬家真正的强者,刚才那一击乃是姬家血脉之力激的勾陈魂链,是传自上古时期的锁身拿魂之术,听说上古时期,姬家有人执掌阴司修罗之地,建立过阴冥王朝,全盛之时,上古十姓的其他家族也无比忌惮,刚才我感知到此方世界有很多阴魂游荡,若是被他们召唤驱使,后果不堪设想……”
顾余生闻言,说道:“这么说来,仙葫州那些养尸池,恐怕也是姬家所为,只可惜如今的我修为不足,万难与姬家那位老祖抗衡,一旦让他们得逞,只怕青萍州……小玄界也要万劫不复。”
“以我猜测,姬家在天地大墓召唤这么多的阴魂,是想将所有人都杀死,让大世彻底陷入混乱公子,以公子如今的修为,大可以到更广阔的世界去,这天地大墓之中必然有通往大世的传送阵,只要找到一处,就可以安全离开。”宝瓶把药瓶放进书箱,语气平静,可她的一双眼睛,却在暗自打量顾余生。
顾余生抬起头,看向山峦的尽头,回眸一笑:“宝瓶,你见过有抛弃自己故乡去流浪的人吗?”
“我……”
宝瓶黯然低头。
“放心,敌人再强,总归有办法对付。”顾余生拍了拍宝瓶的小脑袋,“还记得我们进入天地大墓核心区域时历经的那一段黑暗吗?”
“嗯。”
“如今我们不也见到光了?”顾余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回头看了看那冲霄的雷光,“那些雷珠虽然不能杀死敌人,但也足够敌人喝一壶的了,趁着还有时间,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宝瓶神色担忧道:“公子,他可是当初夫子出手教训的人。”
“我明白,可夫子这棵树总不能一直为我们遮风挡雨,虽然当初敬亭山容不下我,可敬亭山依旧有我牵挂的人。”顾余生不再靠着小溪畔的石头,他凝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这么些年,有些事我总算想明白了,人活一世,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但一定有自己的坚持,走吧,宝瓶,我带你去寻找一些东西。”
“啊?”
宝瓶见顾余生的眼眸中泛起决然清澈的光,暗自感到高兴之余,又充满茫然,她跟随公子这么些年,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公子了。
“我们去寻找什么?”
“上古先贤留给后人的东西。”
顾余生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自信,让宝瓶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下来,她虽然不知道公子所说的上古先贤留给后人的东西是什么,可她的内心已经相信了。
“走。”
顾余生带着宝瓶于天地气息混乱之中,朝着远山前行,在他身后,姬玄真盛怒的声音自雷瀑逸散后响彻九霄,可怕的音波将天上的云层轰散,天地灵力朝他蜂拥而去,凝成一尊千丈法相躯体。
山峦之风不断地吹拂,宝瓶忍不住催促:“公子,走快一些,到了姬玄真那样的修为层次,追踪敌人已经不再仅仅依靠神识,而是一种敌意感应。”
“宝瓶,别紧张,姬玄真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不可直面的强敌,但是在这天地大墓秘境之中,他这样的修为,或许根本算不得强者,若是他真到了强者的地步,也会有相应的存在和某些东西会束缚他的。”顾余生停下脚步,笔挺的身子屹立在天地间,他缓缓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以一种敬畏的语气说道,“我感应到了,宝瓶,此方秘境最核心的区域,就在山的那一头。”
“啊?”宝瓶闻言,连忙朝山的那头奔去,直至她第一个奔上山头,俯瞰山的那一边,她的眼中满是疑惑,茫然,“公子,山的那边什么也没有……好像只是无尽的荒田。”
“田现在荒芜了,并不代表过去也是荒芜。”顾余生站在宝瓶身边,他的目光俯瞰着星月映照下山下平芜,那被岁月抛弃的田地已然古树参天,但那一棵棵参天大树,正是时间的见证者。
宝瓶认真探查,脸上露出些许错愕:“公子,房子……有好多房子,不对,前方好像是一片村落。”
顾余生保持着敬畏的同时,心绪也格外澎湃,他自进入天地大墓秘境以来,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指引,那一道神秘的力量,仿佛是一道道诵读之声,又好像是田野间凡人劳作的声音。
顾余生站在山头,看向山脚下的平原旷野时已然明白怎么回事,当年他于莫晚云逆流时间至洗心村,他在洗心村教孩童识字,闲暇之余也观洗心村之民田间劳作,或许当年自己一时的善良,教导孩童们蒙学,他们后来在天地间闯出一番事业,而这种授业之德,在冥冥之中与这方天地生共鸣。
隐隐约约间,顾余生已经有所感悟,所谓的三千大道者,或许在最初只是人间的三千平凡而已,那些不灭的大道,只是人族或者万族生存,活着,人与人之间相处,生命的延续,精神的传承而已。
只是后来的修行者,忘记了初衷,以为大道必然高高在上,却忘记了大道在人间,也在人间的磨难和苦楚之中。
顾余生不一言,带着宝瓶向着山下走去,夜下月影徘徊,山林寂静无声,村舍隐没在参天大树之下,早已被岁月定格。
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顾余生和宝瓶都被这最原始的石筑木屋深深震撼,因为在这一方定格的画卷里,一间屋子有莹莹烛火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