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是带着笑意的。
他爹去的早,小时候都是娘一个人拉扯他,周叔跟周婶带着松哥从西村搬过来之后,没少照应他们孤儿寡母。
现在他们俩走了,留下他松哥一个人,他们自然也要关照对方的。
不想看他整日里孤零零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娘有事没事都要把人叫去吃个饭。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周松再推拒就不好了,“成,你先回吧,我等会儿洗把脸就过去。”
“那可不成。”林二柱没有要动的意思,“我得把你领回去才算完。”
他这般说周松也就不管他了,自顾自的把水倒好,余下一些装进木盆里,到院子里洗了把脸。
临近傍晚,天色还亮堂得很,只是这会儿的温度相较晌午那会儿低了许多,阳光也没那般的热烈,更加温和。
他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爽了一些,稍稍整理了一下便随着林二柱回家去了。
远远的,能看见他家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跟着推门进了院子,还能听见灶房里做饭的响动。
院子里的矮桌上已经摆了两样吃食,一盆粗面馒头,还有一盘野菜炒蛋。
“娘,我把人带回来了!”林二柱扯着嗓子朝灶房喊。
没多大会儿,一个身形丰满,脸盘圆润,跟林二柱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妇人在粗布围裙上擦着手从灶房走出来,一看见他们就露出笑,“松来了,快些坐,饿的话就先吃,婶婶这里马上便好了。”
“钱婶。”周松叫了人,道自己不饿,让她不用急。
妇人应了声,也没那般见外客气的多招呼他,又折回了灶房,锅里还炒着菜呢。
“我这在屋里都听见你嚷嚷的声音了。”
一个年轻妇人从屋里出来,五官周正,面容很清秀,手抚在有些大的肚子上,她是林二柱的媳妇儿,名叫刘芳,现下已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林二柱看见她,颠儿颠儿的跑过去扶住人,“嘿嘿,这不是松哥来了高兴吗。”
刘芳笑着横他一眼,转头招呼周松,“松哥,有些日子没见了。”
她身体最近反应有些大,经常是吃了吐,外面天气热怕她有个好歹,所以一直都被留在家待着,确实许久没见过了。
“身子还好吗?”周松扫了眼她的肚子。
“没事,这两天胃口已是好了许多。”林二柱特意上山摘了果子,一拿回来他娘就腌成了酸果,她反胃的时候吃上一两颗就会好很多。
周松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毕竟还是要避避嫌。
“来来来,菜好了!”钱婶笑盈盈地端着个陶盆出来,里面装的是白萝卜炖肉。
“松哥一来,我娘真是肉都舍得做了,平时给我都是吃野菜的。”林二柱闻见香味,佯装酸酸的开口。
“少在这里贫,赶紧去把鸡汤盛出来。”钱婶白他一眼,指挥他去干活。
今天炖的那只鸡还是前儿林二柱跟着周松进山去捉的野鸡,刘芳那时候胃口不大好,闻不得肉腥,便先养在后院儿了。
这两日她胃口恢复了一些,正好又要叫周松过来吃饭,干脆一并炖了。
菜都是寻常菜,乡下人也吃不了什么好的,平日里更是肉都难得吃一回,今天已经是非常丰盛了。
林二柱先给自家媳妇儿盛了碗带腿的汤,自己便拿了个粗面馒头就着菜大口吃起来,还道他娘今天连油都舍得多放,香的很,让周松赶紧吃。
钱婶无奈看着自家傻儿子,伸手去点他额角,“说的跟我平日亏待你似的,吃没有油水的野菜不也把你喂的白白胖胖。”
林二柱看看自己黝黑的手,道:“娘,胖我认了,但不白啊。”
他这话让几人都笑出声,钱婶又点点他,“谁让你见天的往外蹿,你小时候可白了呢,像个大白汤圆儿。”
周松看着他们两个,眼底也露出些笑意,低头咬了口馒头。
钱婶逗完自家儿子,转头看他一眼,夹了一大筷子的炒蛋给他,“来,松,多吃点,婶子看着你最近都瘦了。”
“谢谢婶儿。”周松接受了她的好意,夹起鸡蛋放进嘴里。
“你啊,自己一个人住就要对自己好一点,别有啥好的那边来要就给,你觉着是替你爹孝敬奶奶,谁知道进了哪个的嘴里。”一看见他,钱婶就总也忍不住多说两句。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周松没有被念的不高兴,“成,我知道的婶儿。”
他们总觉得是周松实诚,其实他只是无所谓,不在意,他自己一个人本来就吃用不了多少,给也就给了,免去了掰扯的麻烦。
钱婶可不信他嘴上这话,叹口气,“要我说啊,你就是缺个管家的,要是有个媳妇儿,可不能看着你把东西往外送。”
往日里听见这些,周松心里都是没什么波澜的,但今日他的筷子却是顿了顿,眸光微闪,脑海中浮现出只见过一次的面容。
或许是吧,倘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管着自己,他兴许也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