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德府回来的那年中元,江离见乔羽独身客居临清,在本地没有亲故,便邀她至家中吃了水饺,一起放了河灯。从那之后,乔羽逢中元必到魏家赴宴,已成习惯。
吃过水饺后,乔羽随江离到祠堂中为先祖上香。进入祠堂时,江离下意识地先往祁护神位前瞄去,确信并无白瓷盏的踪迹,暗暗松了口气,才去拈香祭拜。乔羽随他一齐跪于案前,敛眉垂目,默祷多时方毕。
二人从祠堂出来,见天中微云笼月,清风宜人,江离携了乔羽的手回到院中,在油松下的石桌旁挨肩坐下。江离忽问道:“我见你每次在爹爹神位前都要默祷许久,心里想的甚么?”
“是么?我自己都不觉得。”乔羽淡淡答道,“没甚么特别。”
“真的?”
乔羽未作声,江离又追问了一遍:“真的?”
乔羽于是道:“我在你爹爹的神位前,时时想起初见你的样子。那日你穿着单薄衣衫,手脚都冻坏了,看起来又是瘦弱,又是憔悴。那时你只有十三四岁,唯一的亲人才故去,又无依无靠地在寒冬中走了那么久。我想,要是我早一点遇到你,你就可以少受些苦了。”
江离道:“能遇到就已经很好啦。”
乔羽道:“所以我在神位面前告诉伯父,今后绝不再让你一个人孤独无助了。”
江离听她对自己这般,不由得湿了眼眶:“乔大掌柜,以前伤心难过的事,都过去了。你一直待我极好,从不欠我甚么。何以你好像在自责?之前在石室时,你为何要问我肯不肯原谅你?我真不明白。””
乔羽一怔,随即笑道:“我问过这话?我怎都记不清啦?真有的话,大概是因为之前从你家仓促离去的事罢。”
“只为这个?”江离意外道。
“那还能是甚么?”乔羽反问,随即微微蹙起眉道,“你怎的还称我乔大掌柜?”
“哦,我叫习惯啦。一时要我改口,我倒不知该怎么称呼你了。”
“我读书时曾取过表字,虽很少用,我却十分中意,叫做修羽。”
“乔修羽,修羽。”
乔羽粲然一笑,当即应了。
“说到名字,修羽,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江离索性把萦绕于怀的想法都说了出来,“‘阿离’这两个字,对你是不是有甚么特别意义?”
刹那间乔羽气息若有一窒,但转瞬便恢复如常:“那不是你的名字么,当然特别。这是甚么怪问题?”
“头一次听你这样唤我,是我染上肺疾,性命垂危时。那夜在半梦半醒间,我还听到你说了很多话,在那时我就问过你,你记得吗?”
“问过我甚么?”
“我问过你,”江离盯着她道,“阿离……是谁?”
乔羽一字一顿地回他道:“当然是你。你就是阿离。”说话时,她一侧的眉极其微弱地挑动了下。
话既至此,江离情知没有再追问下去了,毋宁说乔羽的答复,其实正是他所期待的。
忽听一声闷雷似的响声,片刻过后,就见西北一带火光冲天,烈焰腾空,不知是城中何地着起了大火!那火随着风势,须臾燔灰浓烟滚滚而来,人马喧噪之声不绝于耳,锣声阵阵逼近。
王婶从外面跑进来,神色慌张道:“不得了了,七圣庙着大火啦!火势止不住,眼看往这边烧过来啦!这可怎么办啊!”
乔羽当即道:“我的车就在外面,咱们暂且去桂叶堂避一避罢。”
“也好。”江离答应了,跟着吩咐王婶道,“婶婶你去简单收拾下,同着乔大掌柜上车。我得去把渺渺找回来,你们先走!”说罢一撩袍角,将平时用来伪装残腿的板子撤了去,向院外疾步走去。
乔羽一把拉住他,紧张道:“去哪里找?火势这么大,只要在城中一定看得到,她多半正往家来,你这会儿出去,不是正走岔了?再说外面乌烟瘴气,人仰马翻的,你怎去得?”
“她最近总去大宁寺附近玩,我沿路迎过去应该能碰到。就算找不到,去看看外面情况也好!”
正说话间,只听有人喊道“都不用去!”,二人猛转头去看,正是渺渺赶回来了。只见她几步跑了过来,一头撞进江离怀中喊道:“阿江!”
江离见她呼吸急乱,头鬅鬓乱,杏脸上已没了颜色,除下巴和额角淤青流血外,衫裙也甚肮脏,兼有好几处破损,便惊问道:“你遇到甚么事了?是不是有歹人趁乱想害你?”
渺渺惊魂未定,抓着江离双臂,艰难道:“是甘露,甘露教!”
江离瞬间浑身血液倒流一般,手脚麻,急问道:“他们把你怎么了?!”
渺渺使劲摇头道:“我没事,不是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看衣衫:“这是路上被挤倒时不小心撞的,衣服也叫人踩坏了。我刚是想说,甘露教在七圣庙闹事,是他们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