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深夜,有个乞丐模样的人倒在了停云楼门前,在周遭值守的盟众抢过去察看,见那人被斩断了一臂,气若游丝,竟是西泇坞的钟大当家。西泇坞在六大门派位列末席,非武功不高明,而是因有段不甚光彩的过往。它原是盘踞于抱犊山的一伙水贼,自钟振海坐上大当家之位后,才慢慢甩脱匪寇的名声。
这钟大当家的功夫也是刚猛路子,看家本领“下山猛虎拳”攻多守少,凌厉霸道。钟振海身长八尺,状若金刚,而轻功卓越,迅捷如猿,能将拳法中多扑滚捉跳的特色施展得淋漓尽致,兼之猛虎拳连打极多,拳极快,常令敌人眼花缭乱。他应敌时常背负一柄春秋大刀,因此博得了个“铁鳍蛟”的名号。
饶是钟大当家有这般灵巧身法,在遭到敌人伏击之际,竟未尝看清对方的面目便落了败。据他回想,那出手施袭之人长披散,宽袖遮面,身周如笼青烟雪雨,一团烟倏忽散开,再聚起时便逼进了数丈。西泇坞众弟子数百袖剑同时飞出,那人只轻轻拿云岫似的袖子一拂,激起阵金石碰撞之声,袖箭纷纷折断却不落地,被那人身前平地旋起的厉风吞没,草叶落花夹杂着断刃寒光,顷刻间如巨潮般壁立扑至,说不出得诡异绚烂。
钟大当家拔出背后春秋大刀的瞬间,惊觉右肩一凉,下一瞬大刀随着一声闷响落地,他整条臂膀已落在脚下。血未喷出,身后杀气又起,另一个敌人向他袭来。他疾转身,左臂勾出一拳落空,那影子已掠上他头顶,一个背翻指尖点在他后颈,登时便有一股巨力将他合身抛下山崖,跌入深涧。后来他靠作水贼练就的泅水绝技死命逃出,力尽晕死,再醒来时身已在临清城中。
“西泇坞惨遭灭门,且敌人实力又是百倍碾压,钟大当家意志几被摧溃。大家从他支离破碎的叙述中好不容易拼凑出了那青衣散之人的样貌身手,与那传闻中的玄凝阁都监之一极似,几乎可以肯定,施袭的正是‘魍魉窥人犹不晓’的‘魍魉’。”
江离关心钟大当家,遂问道:“钟大当家是怎的回到临清城的?这是有人出手救了他?”
渺渺点头道:“大家检查他伤势时,现他断臂处曾被上过伤药。据钟大当家回忆,遇袭前曾有人暗中示警,但他怕是老九的陷阱,故未再相信。若示警之人是张道长,那应该也是张道长救下了他罢?”
“张道长也着实不易呐。”江离叹道。“玄凝阁不是有四个都监吗?袭击西泇坞的是魍魉,其余三人呢?”
“玄凝阁四大都监向来都是单独行事,偶有重大事务,也只是两人同行。据闻这次北上临清的都监除魍魉外,确实还有一个,便是那偷袭钟大当家身后之人。虽然钟大当家未看清他的形貌,但这人身份很快即浮出了水面,便是那‘无面尺凫掠鲛影’的‘尺凫’。谁也没想到,揭开谜底的竟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追着玄凝阁的消息聚到临清的,远不止北宗同盟,还有往日与龙华寺结有仇怨的人众,青莲帮和八卦门便是其二。就在一个月前,龙华寺在苏州城外杀了他们三个兄弟,分别是青莲帮的“刀疤李”李十六,八卦门的“黑面煞”赵吉和张秀才。这三人与龙华寺素无瓜葛,莫名其妙地遭其毒手,这两个门派特为报仇雪恨而来。
“那青莲帮和八卦门在江湖上名头不大,武功平常,倒颇有寻踪觅迹的本领。但其实直到下手时,他们对自己一直追踪的是不是尺凫,也没十足把握。毕竟尺凫是玄凝阁最神秘的都监,从没有人见过他,或者说,没人见过他后仍能活着。”
江离奇道:“尺凫和那魍魉齐名,同盟六大门派尚且不敌,这群人惹他,不是白白送死吗?”
“说到这,不得不称赞下这两个小门派的胆气,远强过那做缩头龟的庆云庄。”渺渺啐了句,接着道,“他们思量若与尺凫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想出了一条奇策……
“青莲帮中有个外号‘轰天雷’的是半路学艺,习武前是个做炮仗的好手,拜师以后,就把这祖传手艺用在了制武器上。青莲帮的独门暗器‘七宝节’以硫磺、硝、木炭,外加四样雷式秘料共七种合成,形似竹节,手掌大小,有退敌之效,就出自他之手。但七宝节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不能算奇,轰天雷拿出的是他专为对付龙华寺炮制的“倒金鼎”,能同时从袖中射出七十二枚毒针榴弹,威力巨大。
“与轰天雷搭档的,是八卦门‘石牌楼‘何津石。姓何的人如其名,身长力大,非他没人能使得动那八十斤重的玄铁‘雷公钻’。这雷公钻乃是一种偏门暗器,用者右手握锤,左手持钻,对敌时以锤将钻猛击出,中者必遭贯穿而死。但此物极为笨重,击时伴有巨响,所以务求一击即中。
渺渺讲得细致,江离脑中有了画面,问道:“他们要怎么对付尺凫?”
“龙华寺轻功沙罗花影独步江湖,尺凫轻功又居玄凝阁之,那倒金鼎再厉害,料也伤不到他。我猜,他们是想先用倒金鼎封住尺凫的行动,扰乱他的眼耳,再孤注一掷,用雷公钻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