摹冽知晓自己的话是没有道理的,被燕执爱上从来不是文昌星君的错,毕竟谁会不喜欢世间最美好之人呢。
他只是心有嫉妒。
嫉妒他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能赢得阿执哥哥全部的爱和目光。
而他,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在阿执哥哥身边占据小小的一个位置。
文昌星君在此之前从未窥探过摹冽的心思,他们见面的次数其实很少,而每每见到摹冽时他脑海中冒出的本能想法便是:这是一个于九重天而言极不安全的存在,万一魔性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几乎所有神的想法都是这样的,没有人愿意窥探一个魔物的内心。
到此刻他才知晓,原来他的心中藏着如此多的悲伤和痛楚,他也会因为旁人不善的目光而难过、失落,会因为没有亲人和朋友而觉得孤独,会因为心爱之人不爱自己而心生悲怆。
原来并不是所有魔,都只知残暴杀戮的……
文昌星君阻止不了摹冽,只能看着他挣脱自己的搀扶,脚步虚浮地朝外走去。
那把沾满血的青铜剑被随意扔在地上,那疯乞丐也还昏迷着。
他必须弄清楚那疯乞丐为何突然提着剑闯进来伤人。
文昌星君召唤出自己的法器云隐镜,对准地上昏迷的疯乞丐,照出了今日之事的因果。
那疯乞丐原是一名修仙人士,几年前,在与同是修仙人士的妻子游历四海时,遇上一暴戾的魔物,那魔物在十八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被击落凡间,因身受重伤躲在人间休养生息多年,伤好后突然现世,吞吃了许多人,其中便包括修仙者刚刚临盆的妻子和孩儿。
天界在得知此事后,立即派出神将下凡除去了魔物,但那之后,这名修仙者便疯了,时常有人看到他举着一把青铜剑晃荡在咸阳城的街市间,疯疯癫癫地喊着要除魔,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因为从未伤过人,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人管他。
今日之所以突然持剑闯进来,许是感知到了这酒楼中有魔气,受了刺激,又分不清魔气是从何人身上散出来的,便提着剑乱刺了。
文昌星君叹了口气。
这亦是个可怜之人。
他蹲下身,用云隐镜对准昏迷的疯乞丐,两指并拢,合起双目,默念咒语施法催动云隐镜,一道清澈的银光如同水流般从镜中徐徐钻入疯乞丐的额头,洗涤去他痛苦的过往、修复他失智的大脑。
待施法结束,文昌星君收回法器,疯乞丐的身体和衣着随之变得整洁,一尘不染,一如在云隐镜中看到的,疯乞丐从前尚为修仙者时,身着白袍意气风的模样。
离去的人已然离去,可活着的人终归要好好活下去,待他醒来,便会忘尽前尘事,只记得自己是个仗义行侠,立志要守护人间的修仙者。
而那把刺伤摹冽的青铜剑,并不是这名修仙者之物,那原是天界一名神将的法器,神将在神魔大战中陨落之后,法器便掉落入了人间,机缘巧合之下被这名修仙者捡到了。
文昌星君离开前不忘将那青铜剑净化去血污,收进乾坤袋中,准备带回天界,有朝一日待那神将复位,得以归还。
方才酒楼中的人逃窜的逃窜,躲起来的躲起来,也有胆子大的,见行凶者被击倒后,便围在四周看热闹,目睹了文昌星君施法的过程,瞠目结舌道。
“这是……是神仙……”
文昌星君站起身,抬手朝四周挥去,一道银光如萤火般散出去,周围的人双目立刻变得迷离起来,再回神时,已经忘却了方才所见之事。
文昌星君走出酒楼。
身后的凡人见有一衣着光鲜的公子晕倒在地,慌忙上前,七嘴八舌地讨论,有的帮忙搬人,有的主动跑出去请大夫,一派祥和景象,哪里知道这翩翩公子方才还是个疯乞丐。
文昌星君唇角露出一个笑,探寻着摹冽的气息追上去。
他在城外一处偏僻的湖边寻到了摹冽,后者的步履极慢,脚下蜿蜒着一道长长的血路,再这样下去,他的血怕是要流干了。
文昌星君缩地成寸,出现于他面前,挡住他去路。
“你要去何处?”
“你如今身受重伤,该寻个地方好生休养。”
摹冽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他只是觉得有些累,想要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只是想了许久也不知能去哪里,便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直到走不动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