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只是诉诉苦,也没真的想要,于是也不再多提,正色道:“我与敌方交了手,他们说的话确实是兀厥语,但还是有些生涩,仔细分辨,倒像是西戎人。这两国紧挨在一起,言语也有相通之处,想来要说好兀厥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再就是我与他们交手时,敌方带头的将领故意卖了破绽给我,让我一刀挑了他下马,他露出了脚底筒靴,上面刻着兀厥的字,倒像是刻意让我看一样。”
谢封心中疑问得到了解答,难怪这段时间京城风声鹤唳,总有些奇怪的传闻,说什么兀厥探子暗中勾结大臣,意图谋反。这些流言的源头,或许是西戎国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以便混淆视听,挑起大庆与兀厥的矛盾,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而皇上既安排云阳郡主护送,最后又派自己去,也是为了怕云阳郡主应付不了,让自己暗中助力一番。哪想到云阳郡主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竟然拦住了对方人马,还抓住了西戎国人的破绽。
谢封想到这里,对秦昭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皇上眼神晦暗不明,听完秦昭分析冷哼了一声:“往年兀厥与西戎开战,西戎次次寻求大庆庇护,我国怜西戎国力弱小,百姓无辜,次次庇护,哪想到养成了西戎国如此狼子野心,竟然将主意打在了大庆身上。”
谢封一凛,连忙躬身低眉,深怕被天威波及。
这后头的事情就不该两人管了,明德帝跟两人谈了几句其他的,就让两人退下了。
没多久,就听见有太监宣丞相韩徵和御史大夫谢敬进宫。
两人心照不宣的收回视线,秦昭目光看向谢封问道:“谢兄可是要出宫?”
谢封心中有些别扭,一个同龄姑娘跟个男人一样称呼自己,怎么都有些奇怪。
但是看秦昭一脸自然的样子,又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于是他也让自己坦然习惯起来。
谢封回道:“家父被突然召进宫,母亲必定心忧,我需回去让她宽心。”
秦昭点了点头,谢封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也没多说,只道:“既如此,那就先就此别过了。”
她太久没有回京,入了宫理当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此刻还不得出宫去。
于是两人拜别,秦昭跟着引路公公,往慈宁宫去。
皇宫修的气派古朴,去往慈宁宫的路上全是洒扫太监。天已经擦黑,引路的福公公还时不时提醒秦昭小心些,注意脚下。
秦昭笑着应了声,一抬头,却是看见一面容稚嫩、年岁与自己相当的女孩,上着粉蓝五彩花草纹样短褙子,下穿月白绣梅花百褶裙,外罩米白金丝镶边翻毛斗篷,脚蹬浅粉羊皮暖靴,引着宫女往花园中去。
福公公似乎也瞧见了她,低声说道:“这是三公主。”
秦昭有些意外,她也听过传闻,说是三公主生母李嫔地位低下,是商户之女,选秀女时名额里本不应该有她,可她父亲想借此牟利,就塞钱开路,将其他女子替了下来。奈何她生的又好,性格沉静,太后与皇后瞧见了也心生欢喜,就将人留了下来。
这事本是暗中做鬼,哪知李嫔父亲听闻李嫔怀了孩子,就想一步登天,将李嫔身份到处扩散,还以明德帝岳父自居。
明德帝被这事扰得颜面扫地,一气之下就将怀了孩子刚升了份位的李嫔又贬为嫔妾,再未宠幸。就连李嫔诞下公主,明德帝也再未过问一声。
好在明德帝虽不待见李嫔与三公主,衣食住行却从未缺少三公主半分,绸缎绫罗也时有赏赐,可见明德帝心中还是有她们母女的。
只不过宫中娘娘嫔妃都是人精,知道明德帝对她们不上心,怕是冷言冷语刺激,小事上磋磨也常有生。
秦昭摇了摇头,心中门清。连外头家规森严的世族也不乏内斗,何况是争宠的后宫。此刻瞧着这三公主娇俏美丽,穿戴繁花似锦无比光鲜,可背后也不知道咽下了多少苦楚。
她看着对方远去,倒也没上去跟人打照面。只站了几秒,就对着福公公道:“走吧,太后娘娘怕是等得久了。”
福公公低眉应是,也不多话。他引着秦昭到了慈宁宫门口,就退下了。
慈宁宫端庄大气,自有一股威压气息。虽比不得皇上的宫殿,但只怕也不遑多让了。
有面容肃穆的姑姑领着几个丫鬟从门口迎了过来,秦昭定睛一瞧,领头的姑姑无比眼熟。
她上前几步,朝着领头姑姑一笑:“竹宣姑姑。”
竹宣连忙行礼:“云阳郡主。”
秦昭将她扶了起来,小声道:“过去这么久了,姑姑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竹宣面容和煦起来,她听着秦昭熟稔的语气,一下子又觉得回到了秦昭从未离开京城的日子,那时候她经常入宫陪伴太后,虽年纪小,但是也总是像如今这样调侃自己。
竹宣有些恍惚,就好像秦昭这些年其实并未离开。
竹宣从太后还是嫔妃时就跟在她的身边,服侍小皇子小公主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后面虽经历一系列的惊险,但好歹娘娘荣登太后之位,小皇子一转眼也登基成了皇上,唯独小公主,好不容易成年嫁人,生了三个孩子后就撒手人寰,让太后娘娘白人送黑人。
想到这里竹宣抹了抹眼泪,看着秦昭眼中又多了几分心疼。
再者郡主年岁那么小就离开京城,偏去学什么武艺,以至于太后娘娘日思夜想,时时担忧,连带着她们这些下人,也总时不时忧心起来。
此刻看见秦昭神采奕奕的站在面前,她们这颗心才算真正落了下来。
她也不多叙旧,牵着秦昭的手往慈宁宫去,待走到门口,她亲自打帘,让秦昭进去。
跟在身后的丫鬟都是后面提拔上来的,此刻见竹宣如此敬重秦昭,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都是聪明人,此刻更是热情的看茶服侍,生怕怠慢了去。
太后坐在上,手抚着宽袖,握笔写字。
听见动静也不说话,就这么晾着秦昭。竹宣含笑着退到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