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亲眼看到他把披风给了小孩,却没有人给他送上一件大氅。如此寒冷的天气,这样下去是会着凉的。
“那可是苏府的小侯爷……”
秋橘看到许知意一脸担忧的样子,剩下的“怎会可怜”四个字重重地压在喉咙里不出来,眼下只好转移话头。
“小姐,要我吩咐小厮去买一张大氅给这公子送去?”
桂嬷嬷听闻一脸诧异,十分严肃地开口:“秋橘,切不可这样做。小姐还未出阁,怎能如此行事。若让旁人知晓了,往后可是会落人话柄,不好议亲。”
许知意原先也是想遣小厮送一张大氅过去,但听到秋橘和桂嬷嬷的话便打消了念头。
苏家小侯爷,这名头有些耳熟。
市井传言他风流成性,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文不成武不就,嘴毒狠辣,与今日她眼中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
许知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但非常肯定以及确定,有一点倒是和传闻十分契合。
那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旁的秋橘悄悄地审视了许知意迷茫的脸色,以为是生气了:“小姐,是我大意了。”
许知意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这二月的天依旧寒冷锥心。”
不然心头为何不断涌出丝丝缕缕的酸胀感。
她确实很想给他送一件大氅。不为别的,只想温暖这个救人后却无人问津的人。
诚如所言: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思索再三,终是拗不过自己的内心:“去买一件大氅,寻个陌生人给那公子送去,别说是我送就成了。”
“好,我马上去。”桂嬷嬷知道许知意的心性,眼下这般,便没多言。
秦淮河岸茗雪居旁。
不一会儿,高飞送完那对母子回来了。
苏珩望着空无一人的二楼栏杆处,慢慢地收回了眼角的余光。
到底,这女子竟出乎他的意料,似乎不是冲他而来的。
苏珩笑了笑,正欲与高飞离去。
忽有一小孩上前阻拦了他的去路:“大哥哥请留步。”
这便是桂嬷嬷寻的乞丐小儿,还按许知意的吩咐多给了些吃食和银子。
苏珩打量着身前之人,年纪约莫十岁左右,衣裳有些单薄破碎。
却又不想伤到小孩的自尊心,遂没有第一时间掏银子。反而蹲下半身,温柔轻声地开口:“不知小弟弟寻我是有何事?”
小孩把大氅递过去,笑道:“受人之托,送来大氅一件,万望大哥哥收下,我好回去复命。”
苏珩亲手接过了那件黑色大氅。目光流连其中,脑海更是一片空白。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丝毫不泄漏一丝一毫的凌乱心神。
“辛苦你跑一趟了,可知是何人赠送?”话落,让高飞递给小孩一锭雪花花的白银。
小孩连忙伸手推托:“大哥哥,我并不知,只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妇女。再者这个银子托我之人已经给过了,我可不能再收。”
苏珩心想应该是刚刚落水小孩的母亲送来的,再看小孩推辞的动作,便不再提银子这事了。
细看小孩眼神,清澈透明。即使沦为乞儿,也未曾失礼逾矩,可见此人值得培养以作他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既然你不愿意收我的银子,那你可有意愿来我府上干活,管你三餐,还有月银。”
小孩心想送个物什还有这等好事,今天出门莫非是遇着财神爷了?一个接一个地给他送来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温暖。
小孩激动地频频点头,连连道谢,眼睛微微泛湿。
苏珩自知对方让小孩送氅衣是不便告知身份,遂没有亲自过去道谢。只让小孩替他谢了送氅衣的人,再让他跟随自己回府。
这大氅究竟是何人赠送仍未可知,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但他还是把它披在身上。
一身厚重的黑衣,似乎把寒气都抵挡在外,温度一点一点地汇拢。
只因许久未有人瞧见他的脆弱,他便以为他坚如磐石。时间久了,没曾想竟连自己也骗了。
这一刻他才突然现,他也是需要温暖的人。
另一边。
桂嬷嬷见小孩回禀事情已办妥,便急匆匆地回去告知许知意。
许知意心领神会,刚要开口之际,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于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不然要父亲好找了。”
只愿那公子能得这片刻的温暖,哪怕一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