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潼眼皮一颤,眉锁起。
姜晏乔又在知潼手里写:多次。
停顿一下,她继续写:重活,又死。
这天下最可笑的事,真说出来谁会信?要是换成她知道这种事,按着她以前的性子一定会惊讶又好奇追着询问:“怎么死的?真死了好多次吗?好厉害啊!”
当事情轮到她自个经历,谁要是敢这么对她说,她一定持剑让人死一次体验一下。
知潼手掌抓住她手指,低声开口:“殿下,很疼吧。”
姜晏乔眼泪落了下来,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只点了点头:“嗯。”
她平静哭着,哭得让妆容上多了两行白泪。带点胭脂粉的白泪,可笑。轿子里没人笑。
知潼松开手指,掏出手帕替自家公主擦泪,眉皱得更紧:“殿下,谁做的?”
姜晏乔摇了摇头。不知道。
知潼又问:“殿下之前告诉过我么?我做了什么?”
姜晏乔又摇头。她没有告诉知潼,这是第一次说。她不想去怀疑知潼,也不想死。她救不了自己,想让知潼救救她。
知潼微沉吟,一点点用手帕按着公主脸上化的妆,冷静思考谁会对公主有杀心。
她安慰着公主:“我会陪着殿下。殿下莫怕。”
轿子外,谢南川的声音响起:“殿下有事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轿子里的声音很轻,传出去听不灵清。知潼替公主回答:“殿下今日起早忙碌,粒米未进,现在有些不适。没大碍。”
她又说:“经常给殿下把脉的洪御医尚未入公主府,劳烦驸马让人将洪御医请到公主府。”
外面谢南川:“……好。殿下多注意身体。”
姜晏乔请过几次御医。
这御医阴阳怪气,还半点没有用。她拉起知潼手,给知潼写字:无用。毒。死。
知潼在姜晏乔耳边快速低语:“等下殿下什么都别吃,我亲自去厨房煮甜汤。殿下和驸马待在一起,不要乱走。”
姜晏乔点头。
到达公主府。知潼先行下轿子,在下方等公主。姜晏乔下轿,来到谢南川身边。
谢南川温和关切:“殿下,等下先吃点什么垫一垫?”
她和谢南川一并入公主府:“不用。”她知道自己对谢南川的喜爱。谢南川和知潼一样无辜。
她死了那么多次,刚被知潼安抚,现在竟能虚伪又真诚露出一丝浅淡笑:“一切从简。我们早些入洞房休息。明日还有事忙。”
谢南川细看着公主,回了话:“好。”
身后,姜晏乔听见知潼叮嘱季将军:“今日新婚,不知可否劳烦将军带人守一夜?今日喜庆,将士辛苦,稍后我让人多拿些喜钱。将军莫要替大家拒了。”
季将军冷漠没回一句话。
姜晏乔踏在公主府内,转头看季将军和知潼。季将军沉默无声,影子陷落到敞开大门的公主府内,整个像一块顽石。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朝着她颔首。
姜晏乔无视,转回头。她没给谢南川多少好脸,还能给他季靖云好脸?做梦!
姜晏乔对合卺礼十分敷衍。她无悲无喜将合卺酒倒入手帕,行互拜礼。她身体不适,这回再怎么冷淡都没有惹恼谢南川。谢南川稍微用了点饭菜,很快陪同她一起早早入洞房。
门口有人值守,云嬷嬷在房里说着一堆讨喜话。知潼亲自床铺收拾好,带着云嬷嬷离开:“嬷嬷,我们不便多打扰。”
云嬷嬷乐呵呵连连应是。
知潼又和驸马知会一声:“殿下没吃什么,我去厨房煮碗甜汤。驸马今晚多陪陪殿下。”
谢南川听这话,笑应着妥帖回话:“我自然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新房屋里有不少摆件和喜庆贴纸。六月晚上微凉,红烛点亮驱散凉意。姜晏乔来到床边,手放在丝滑被褥上。
她眼内的被褥染着烛火红光,腥稠如血被。
她静等着甜汤,听谢南川用温和的语调说着话:“差点忘记,明明叫了御医,忘了让他给殿下看一看。我这就去叫他。”
想起他刚答应知潼的话,他改口:“我让人去叫他。”
姜晏乔平静点头。
她以为自己见了御医多次,麻木能习惯御医的阴阳怪气。谁想这位洪御医和她的甜汤一起到。
甜汤很甜,御医捋着胡子,开口话一如既往毒毒的。
“殿下能在短短一日内忧思郁结,实属奇才。”
姜晏乔将甜汤当酒一饮而尽。
殿下死多了,该换御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