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人从小一起长大,夫人这是哪里话。
贵女如今逢此大难,奴婢哪有不拼命的道理。
夫人尽管将小公子交给我,多说无他,我定拼死护佑她平安长大,女公子吉人天相,贵胄之躯,定能逢凶化吉。”
“贵胄之躯?哼!”纪夫人冷笑。
“我宁愿她生于普通百姓之家。
你还不明白么,什么权势荣耀,什么泼天富贵,都是天家一念之间。
我女可怜,成长之时断不可拘着她,只要行事不愧于天地,一切随她心境,由她开心自在。”
车夫是纪府管事林院卫,他搀扶着屠姑缓步上了车。
“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暴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不给人留下任何痕迹的机会,肆虐着冲刷着天地。
纪夫人终究还是溃败了,拼了命的冲进了雨里,不管不顾的拽着马车,将最疼痛的悲嚎硬生生吞进了喉咙里直到尝到了血的味道。
“夫人,夫人,使不得啊。”张妈妈上前搀扶,压低了声音劝慰。
“去吧,别回头,去吧。”
纪夫人背对着马车摇摇手,任由马车消失在暴雨的尽头。
纪家上下还未从欢愉中缓过神来,又紧锣密鼓的办起了丧事。
除了几个心腹,和自家三个儿郎,外人皆以为纪家小女夭折,只活了不到2个时辰便离开了世间。
【康明十五年,苑都,街道】
“小王爷,小王爷,大事不好了,陛下他。。。。陛下他。。。陛下他亲率出征,今日败于木夕草原,惨死在了天狼大国师波铎之手,头。。。头颅被带回了天狼国,尸身难全了呀。”
“什么?”
金钰国质子的马车停在了苑都街道中央,暴雨之下像是一叶扁舟,孤立在茫茫天地之间。
闫木以及几个随从跪了一地。
仰天长啸,哭声震天。
“走,回去,我要杀了天狼国所有人为我父皇报仇。”
马车内一个稚嫩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
像是一把能将雨滴斩成碎片的利剑,一出,便要见血。
“殿下,事已至此,不可过分执着。切记皇后娘娘临行前的教导,唯有韬光隐晦,运筹周旋,才可保我金钰国不被蚕食殆尽。”
宋音尘不过五岁的年纪,他立了立斗帽,不言语,径直跳下马车。
虽才五六岁,却长着十几岁少年的身高。
全身散着对抗全世界的戾气,像暗夜里的一缕暗魂,危险得随时可以找人拼命。
他站在大雨中任由狂风扫过身体,任由大雨洗刷他的悲痛。
他将眼泪混在雨水里不让人看到,却终究没忍住,在对父皇一幕幕的追思之后跪在地上仰天大哭起来。
纪家的马车踢踏着从他身边驶过。
车上女婴不知道为何偏在此刻哇哇大哭起来。
宋音尘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有双无形的手正朝着两个方向用力的撕扯他。
他呼吸变得困难,脑中一片嗡鸣,听感变得模糊和放大。
马车上女婴的啼哭声一直镌刻在他的脑海里,那声音似乎与他融为了一体,拼命流淌进他身体每一处的血液里。
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的压下来,宋音尘脸色惨白。
墨白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不堪的过往愤恨难耐。
“康明十五年的那个女婴是她?她就是纪家和萧皇后那个毒妇之间的禁忌。
怪不得纪家与太子一党一直以来如此淡薄疏离。”
宋音尘如释重负的搓了搓额头,一旁的墨白却似看出了什么端倪。
“怎么?她是纪家人你很高兴?你不会是想将此消息放给太子,以此离间他们君臣,毕竟纪家乃大祈柱石,他倒了,大祈必亡。”
墨白翻着眼睛不怀好意的问。
宋音尘瞪了他一眼扭头说道,“当年天狼犯我木夕草原,我父皇求大祈出兵,满朝野上下只有他纪国公强力主战。
虽未来得及解我父皇所困,归根结底他纪家于我金钰还是有恩。
我金钰有此下场也是自身朝臣昏聩,军队战力衰竭,缺乏武器装备所致。
至于金钰的仇恨,我自当堂堂正正的将我们这些年失去的都夺回来。他天狼和大祈一个都别想跑更用不着利用一介女流。
我目前还看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继续叫人跟着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