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握枪的手,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透过纷扬的大雪,郁飞尘看见了这一幕。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黑章士兵生疏至极的拿枪姿势。
战争年代,很多新兵都是临时被征召入伍的平民。或许,就在一两个月前,他还是个生活在寻常家庭的普通人。而在一两个月前,莱安娜也是个衣食无忧、生活体面的妻子。他们如果在那时候碰面,或许这男孩还要尊敬女士,礼让孕妇,礼貌微笑着给她让道。
但战争和信仰在短暂的时间内急遽改变了这一切。和平的梦境被打碎,有人拿起枪,有人沦为牲畜,世界显露出它赤i裸裸的残酷本质。
而胜利者也在不知不觉中,认为施暴残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心中暗藏的疯狂一旦开始泄,就无法再体面收场。
然而就在这一刻,就在这惊惧无比的对视里,他们瞳孔震颤,灵魂抖,同时洞彻了这件事。
年轻的黑章士兵忽然痛苦地大叫一声,往雪地上连放几枪,然后猛地将枪摔在地上。他也跌坐雪中,双臂抱头,浑身颤抖,崩溃地哭泣起来。
郁飞尘在凛冽的北风里呼出一口寒气。
战争,和战争中的统治是最彻底的暴力,它改变所有人。
没再多想,他注视着格洛德一行人消失在雪幕中。
废掉了那名正在哭的黑章兵的枪后,郁飞尘没再管他,往收容所内走去。为了俘虏们的逃走,必要的事情已经完成,剩下的黑章军就交给战后的法律来公平制裁,他子弹有限。
南门内,小楼已经全部烧起来了,里面的化学物质加剧了火势,浓烟呛人。烈焰烧化了飞雪,也映红了半边天空。郁飞尘翻开手中资料,找到微笑瓦斯的化学式和其它性质,这里有“微笑瓦斯”在高温情况下的记录,还好,这东西不算稳定,一旦遇到高温会很快变性。
他松了口气,这样看,即使大火烧坏毒罐,也不会造成太恶劣的影响,而他也还有时间去军营那里搜罗一些其它的资料,或许对科罗沙人的战争有帮助。
第一次进入永夜之门,不知道任务完成的确切标准,他必须做完所有能做到的事情。
火光映亮了这里,他看向军营的方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晚从头到尾,安菲尔德上尉都没有现身,他在做什么?
很快,郁飞尘从一个士兵身上收缴了怀表,又另外搜到另外两个手表校准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离十二点的最后时间还有两小时。时间不多,他必须在两小时内完成一切,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向军营的方向去。路上经过俘虏们的营房,他也会进去探查于是又66续续救出了一些散落在其它地方,没参与外面事件的俘虏。
收容所里的士兵几乎都没了,要么死了,要么逃得没了踪影。剩下的是当地看守们,以及后勤人员,他们倒是没杀过人。看到拿枪的郁飞尘进来,这些人瑟瑟抖,郁飞尘对他们说了一句:“滚出这里。”
他们匆匆忙忙地滚了。
来到军营所在的地方后,郁飞尘先进了大校的办公室。根据他的记忆,这里有许多珍贵的资料各个收容所的位置标示图,建立更大、效率更高的收容所的计划书,下一步的战争部署,以及橡谷与锡云的往来电报。
一开始,事情如他所料,十分顺利。
但搜着搜着,他忽然觉了不对。
少了。
计划书、往来电报,每个都少了点什么。不影响全局,但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不仅少得精准,手法还很高级,抽屉和柜子里完全没有翻动的痕迹,做得干净利落。
郁飞尘搜完一遍,收起资料,合上柜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他在附近巡查,很快锁定了大校房间斜对面一个独立套房。里面陈设干净整齐,显然也是个高级军官的办公场所,壁炉里还燃着炭火,可见房间的主人有些畏寒。
衣架上挂着一件外套,肩章是上尉衔。
所以,这大概率就是那位有着铂金色长的、一半时间给他帮忙,另一半时间添堵的安菲尔德上尉的办公室了。
郁飞尘变得更加面无表情。
办公室里没人,但灯还没灭,茶水勉强算是温的,接近完全凉掉,人已经离开了至少半小时。
与此同时,郁飞尘敏锐地嗅到一丝火烧过的气息,他有一点不妙的预感,循着气息过去,果然见办公桌的花盆里用土壤盖着一些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