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夕持进了屋子,却对郑长吉连正眼也没有瞧一下,直接问沈赢秋道:“怎麽一回事?”
将近月余不见,沈赢秋显得有些落拓,但肤色虽黑了一些,气色却是好的。他至今仍有些惊魂未定似的,一手扶桌子,低声说道:“二哥他在半路上找到了我,我们本来打算一起去找申玉。谁知却被‘他’发现了,一路追赶,二哥被‘他’的人打伤了,我们被逼才回来的。”
“长吉……长吉……”
燕染走到郑长吉的身边,轻唤著他的名字,可是郑长吉已经无法应答。
他躺在床上,正陷入昏迷,一脸的灰败与衣服上斑驳交错的新旧血迹说明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有人在路上追捕他们。那个人还对郑长吉下了毒手。而他们除了逃回王府躲藏起来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去处。
这样的权势,在焱朝还能有几个?
这时候被派去寻找大夫的仆人也跑了回来,神色慌张地回禀道:“早上宫里传了口谕,不让京城里的大夫接诊……”
郑老管家一听,彻底没了主意。沈赢秋也铁青了脸色,沈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就要朝门外走。
燕染急忙拉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沈赢秋怒道:“去找他拼命!”
“去找他?”李夕持忽然冷笑起来,“以前怕他怕到躲进王府里,现在倒是胆大了,愿意去送死了?”
沈赢秋似是被他这一声冷笑惊醒,生生地煞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时,眼中竟然已经含著热泪。
他切切地说道:“涟王爷,从前没有告诉您为何避入王府,这是我沈赢秋之过。如今皇帝已将我逼得走投无路,只求王爷您救救郑长吉……”
李夕持头一次见到沈赢秋低声下气的模样,心中既有怜惜,又隐隐间觉得不忿。
“不是我不救。”他摇头,“就算我现在出面请来大夫,只要皇帝得到消息,一样会到这里来抓人,到时候连你也保不住了。”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沈赢秋浑身一阵发冷,却犹不甘心地追问:“可是……可是……”
然而李夕持却以目光强令他掐灭这最後的一星希望。
“我想办法并不是没有。”燕染突然开口,“不是有一个大夫每日来为我检查身体麽?时辰算来也就在这一阵子了,不如就请他为长吉看诊,若是到时候皇帝责问起来,也好有个理由。”
他的这句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粒火星,令沈赢秋和郑老管家同时又抬起头来。而李夕持则立刻皱了眉头驳斥道:“皇帝岂是那麽容易就糊弄的?不要把你自己也牵扯进去。”
“我不怕。”燕染摇头,“事已至此,我没什麽可以再失去。长吉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有他,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澹台燕染。”
李夕持一时哑口无言,突然又想起了燕染的丧子之痛,心中一恸,便终於松口道:“那好……便听你的。”
於是便遣了小厮去燕染居住的院子,不出多少功夫,大夫果然跟著来到了东厢房。一番诊断治疗之後,郑长吉的情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根据大夫的描述,他不仅是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脑部似乎也受过撞击,而根据沈赢秋的描述,那是郑长吉被人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时候所造成的。
脑中有淤血未除,这就是为什麽郑长吉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
根据大夫的描述,就算是最乐观估计,郑长吉也需要等到一旬之後才会有苏醒的可能。但是看著此刻气色已经大有改善的儿子,郑老员外的心情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