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唔咽着说:
“阿离,阿离,是我呀。我是去尘。”
那一瞬间,练离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去尘。”
去尘道:
“阿离,你看,我给你送被子来了。你盖上这个被子,就不会那么冷了。”
练离认出来,那是自己平时盖惯了的被褥,是那个人送给他的。轻的,却暖。象那个人对他的好。从来不说的,但是倒底还是有的,倒底还是鲜明的存在的。
练离突然悲伤得不能自己,这以后,怕是再也不会了吧?
练离说:
“我不能要去尘,会连累你也受罚的。我做错了事,要自己担责任,不能再累了别人。你快走快走吧……”
练离的声音渐次小了下去。
去尘说:
“阿离阿离,我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个,是王授意我送过来的。”
只是,练离没有能听到他的话,他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薛允诚站在一片黑暗中,长年在阴暗的地府中生活,让他的眼睛即便在这样的暗处,也能清晰地视物。
他看着那个孩子,团在一起的身体,睡眠中也是苦痛的神色,他在他的脸上从未看到过的样子。薛允诚叹一口气,轻轻地叫,阿离。他蹲下去,把手扶上了他长长的散在麻絮中的零乱的头发,他一直都记得第一次抚摸时那种柔滑的触感。他说,阿离,对不起。
他在他的四周布下无形的屏障,那屏障里,充满了温暖湿润的空气,慢慢地,那个小孩的身体舒展开来,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与安详。
第二天,练离被放了出来。
他悄悄地离开了地府。
因为他偷听到判官江树人与薛允诚的对话,江树人说,“王,练离这个孩子,好象不太适合呆在这地府,你看我们是不是把他退回天宫,请玉帝和王母重新派一位担任白无常一职?”
练离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勇气听薛允诚的回答。
地府十殿白无常练离,从地府出走了。
阿成是一个农村来的男孩子,二十岁出头,身板结实的象铁塔一般,大手衬着雪白的奶油,愈显粗黑。薄薄的口罩罩住了他的口鼻,只露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阿成注意到门口的那个小孩儿许久了。
他一直窝在这间小小的蛋糕店门口那一线暖阳里,头埋在膝盖里,光亮里那一头短发闪着缎子一般的光泽。
慢慢地,男孩子抬起了头,阿成从背后只能看到他白玉一般的两只小巧的耳朵。看他齐整妥当的穿着,应该是好好人家的孩子,怕是遇到了什么烦难的事了吧,阿成想。
等手中的这一个蛋糕完成之后,阿成摘下口罩,走出玻璃操作间。来到男孩面前,看见那张极其精致的面容,大大的眼睛里水波弥漫。
阿成惊讶道,“咦,是你!”
不是那个两三年前用一个珠子换了一个蛋糕的小孩吗?
那时候的阿成,还没有出师,是个只能呆在师傅身后打杂的小伙计。而如今,他已是这家小蛋糕店的店主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