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古拉尔感到了熟悉的体味,那是亲切之人的味道,如同安全的被子般覆盖着他。
他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天地有那么一瞬间,竟是没有声响。
直到再一声尖叫。
翰妮的声音响起:“哥哥!”她的声音似尖锐的哭泣。
古拉尔迷糊想到,草原的儿女,是从不哭泣的。为什么,为什么翰妮要哭?
为什么,她叫着“哥哥”?
那些不认识的驾马者的声音响起,是张狂的大笑,马蹄声如密雨般响起,直到慢慢远去。世界再度寂静了。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抱着自己的人开始抽搐。
古拉尔抖着唇,挣开那人怀抱,在白色月光下,翰吉整个人已经缩成一团,嘴角边全是鲜血。他的身体不断痉挛着,似乎已经昏迷。
古拉尔呆呆看着那人,看着那人慢慢颤抖着睁开眼睛,冲着自己微笑:“你没事吧?”
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古拉尔呆住了,眼前一片黑暗。
草原上响起一声恸叫,像是失了偶的野狼,在对着天地嚎叫着自己无法释放的悲哀。
那一夜,月光下,黑白分明,再没有别的颜色。
29
斛律芮一手持着秦暮苔受伤的右手,皱着眉头包扎着伤口,远远的能听到翰妮的大哭声,他们两人无声地坐着,斛律芮的动作有时粗鲁,秦暮苔却没吭一声。
事实上,在看着翰吉昏迷的翰吉时,他们两人头脑中都有一丝的空白,看着抱住翰吉嚎叫着的古拉尔,秦暮苔的眼中慢慢升起了寒意。有一股名曰愤怒的火慢慢地从心底升起。
从这一刻开始,燕阳其人已让秦暮苔深深地用恨在心底刻下了名字。
明明古拉尔、翰吉与他也只不过一天多的交情,然而不知为何,秦暮苔却放到了心上。
然后是翰妮大哭着跑上来大骂“都是你们”,直到被族长渥西叫开。渥西看了他们两眼,叹了口气说道:“翰妮她一时心急。别怪她。”这样说着的老人,看着篝火下脸色苍白的儿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秦暮苔看着手上的白色布条,轻轻握了握手,又有鲜血渗了出来。他忽然说道:“你之前有传消息出去让你的部下来接你吧?”
斛律芮月下的眼微微一肃,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之前纵马时想必是留下记号了。我虽然没查觉到,但你能安然地待在这里,想必总是有后路。大哥不必防着我。”秦暮苔的声音冷冷清清。
斛律芮心中一叹,不知怎的,忽然伸出手去握住秦暮苔的冰冷的双手。
秦暮苔没有甩开,指尖那么寒冷,仿佛是满草原的露水都积在自己的手掌中。一丝一丝带走暖意。
原本为着男子之间的爱情而感到惊讶、不解,在看到古拉尔如同自己的性命被带走时的绝望时就变成了理解。所以,那些悲伤也如同冷冷的露水一般慢慢袭上心头。
所以,才会挑明了这位名义上的大哥所埋下的伏招。
或许自己是变了,才会那么容易就动感情,居然也会为他人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