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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第1页)

张口欲言,却终于不发一声。

秦暮苔慢慢地环视了一圈室内,却很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很久之后,突然说道:“这次回去,要记得韬光养晦。你的脾气就是有时太过冲动,经过这次,也算是小得了些教训。不过其他几个人尚欠磨炼,你要多加看顾。”

朝露一把拽住了大哥的袖子:“大哥你在说什么?”

秦暮苔依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刚刚才想通的。如今的皇上安定了国内,周边的疆土也将不日而治,很快就要轮到我们这些草莽的江湖人士了。你之前在武林大会上的所闻,不过是个引子。日后这样的事想必会越来越多。记得,莫去理会那些事,秦家不在意在江湖中的名望或者排位,只需将朝晴暮雨传承下去便足够了。”

秦朝露越听越是心惊,越惊越是心凉:自己大哥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是交待后事。他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说这些给我听做什么?有你在就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秦暮苔缓缓抬目看向弟弟,微微一笑:“你总是要学着挑点担子的。”

朝露为之语塞,想起当日自己刺伤兄长的所为,竟再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终于能问出:“大哥,你……有何事需找……皇上?”

秦暮苔缓缓说道:“那漠城一事,我始终是不能安心。故而想去问问。”

朝露皱起了眉头,直觉兄长之语并非实言。

见兄长转身欲离开,朝露再度拉住了暮苔。然而秦暮苔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安心吧,你以为会出什么事么?”

朝露忐忑不安地放开了手,看着兄长开了门。

站在门边,秦暮苔忽又转头,说道:“若真有什么事,你记住,保住性命,一切回到江南再说。”

秦朝露惶恐地伸出手,却见兄长已经离去,伸出的手也只不过抓住一刻虚空。

一天的繁星洒了进来,那些风声都已经被围墙堵在外面,只能隐约听到些呜咽。

站在星光里的秦暮苔看来如此不同,朝露猛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大哥,真的已经变了。

变得如此遥不可及,甚至让人猜不中他在想些什么。

秦暮苔回过头时,看到弟弟还怔怔站在门边,眼神迷茫。

他心中叹气,却毅然转过身。

有些事,明知很傻,却总是要做的。

言络正独坐灯下看书。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妥当。这时的皇帝看来脸色有些苍白,秦暮苔忽生了个荒谬的想法:原来所谓的帝王受了伤也一样会虚弱。

胡乱的想法被匆匆拾起,秦暮苔躬身行礼。

言络放下了书,按了按眉尖,说道:“你我此刻皆身处于江湖,一切便宜行事。我知道你们江湖中人也并未将皇权朝廷看重,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秦暮苔却未抬头。烛火的影子将对方的身影烙在地上,将地上的一切都遮蔽了进去:“此次草民求见,只因有个心愿请求皇上成全。”

言络的声音响起:“说。”

“草民想请皇上放过斛律芮和秦家。”秦暮苔淡淡说道。

言络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挑眉:“哦?且不说你们秦家,那斛律芮,可是害了方兴诸人的祸首,你为何会替他求情?而你们秦家,又是何罪之有?”

“皇上何必故作不知呢?陛下英明决断,料敌之先机,自有方法将人掌握于股掌之间。其实那斛律芮所行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被水推行的船罢了……”

“秦暮苔,你不要命了么?”言络未提声,屋内却一下子森冷了。

秦暮苔拜倒在地:“草民既然决心要提这心愿,自未打算活着回去。何况皇上即已瓦解了北疆两大势力,想必接下去便是安内一事了。秦暮苔是武林中人,只懂得好勇斗狠,恐怕不日也将获罪。只不过草民既猜到了陛下的用心,接下去怎么做自有草民的决断。只求陛下答应我这一个小小的请求,草民自甘缚手,请陛下成全。”

言络半晌未语,过了许久才森森冷笑:“如此说来,你倒是在威胁我了?”

“草民不敢。”

“说着不敢的你,又哪有半分恭谨之心呢?秦暮苔,我是念你曾救我一命,故而格外开恩,你若不识趣,我立刻就能命人将你拿下。”

秦暮苔身形未动:“草民来前曾对朝露言语一二,若无意外,单以陛下目前身边的随从,要同时留下我们兄弟二人是绝无可能,何况草民来之前已有了拼死之意,最差也不过是个鱼死网破之局。陛下在北疆所行虽是为了陈的百年绩业,但将方兴诸人送入死地,若是告之世人,只怕所有人都会不齿吧。以皇上的英明,又怎么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将方才平定的大好河山断送在我等草芥之民手中?”

“好一个秦暮苔!你倒是一意要惹怒了我么?”

“草民并非孤意要护斛律芮,只不过这一路行来,陛下丝毫不顾忌我们兄弟二人,自是没把我们当成活人了。草民这次即使平安回江南,一个勾结外党之名也是绝对逃不过的。陛下的棋局丝丝入扣,一箭双雕。秦家在江湖中薄有声名,陛下此前奖赏了颜家,难道不是欲抑先扬之棋?朝露这几日出走,只怕江湖上早已是风风雨雨,波折不断。颜家伯父是不得不受赏,可是每个把命放到刀口剑尖的男儿又怎么会看得起对朝廷称臣的伯父呢?我和朝露又不在家中坐阵,这江湖之乱,可想而之。陛下既算得如此清楚,草民也不得不为自己做些打算。既然始终都将获罪,草民只想恳请陛下,放过秦家,放过斛律芮。草民的弟妹年纪尚幼。草民若下狱,以他们孤力难撑大厦,自然不足为患。草民想来想去,只用自己一人性命,换取义兄和弟妹的安全,倒还算是笔划算买卖。”

言络冷笑:“如此听来,你的算盘倒也精明得很。不错,历年来朝廷积弱,方才由得草莽人士横行于市井。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自认豪侠仗义,实则对民生一无是处,且各地官吏勾结江湖中人欺压百姓之事时有发生。我若不除去这块心病,陈何以富强?只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传言中一向冷漠寡情的秦暮苔竟会如此不智,选择激怒于我,也要护着那斛律芮?你明知若不搭上他,你们一家脱罪的可能性尚要大些,为什么一意护他?”

秦暮苔忽觉寒冷,某处的冷风吹进了胸口深处,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是的,为什么,要一意护他?

在他的棋局里,自己从来也不是,要顾忌的那一方,为何,还要护他?

秦暮苔的声音淡淡响起:“斛律芮于秦暮苔有救命之恩,我欠他一条命。”

“那么,你又怎知他未死在漠城的那一场大火中呢?”言络哈哈大笑,“若是他已经死去,你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完全白费?”

“陛下允许草民两兄弟跟随,难道不是想引斛律芮出来么?如果斛律芮早死,只怕陛下身边诸人表情会更轻松。”秦暮苔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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