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怔在身后,随即无声失笑,用淡然遮掩住自己那一点细微的欢喜,以及无名上涌的惆怅。
“北方战事尚未完全平息,且,我这一出来失联数月,总归是要回去受罚的。”
辛错道:“好。”
小霍喉间收紧:“春雪初融,山路通行之后,我便启程回去了。”
辛错又点头:“好。”
两人一时无言,长空中的雪粒子便如细盐一般,被风吹着倾泻而下。
辛错骤然起身,披在身上的裘衣险些脱落,被霍去病眼疾手快扶住了,两人便成了一个暧昧的宛若拥人入怀的姿势。
辛错没有退开,半晌,霍去病便自然地抖了抖裘衣的毛领,借力向上一拎,将人裹得更严实一些后,认真地为她系上系带。
“凉州终归不安定,你要在此地逗留多久?我……能否派人护……”
辛错诧异之后,眼中透露出遮不住的开怀。
一切都没有言明。
于是,女游医也只是摇了摇头,温柔笑着直视他:“不要介怀,我做好该做的事之后,便会离开凉州。”
然后,要去往何方,辛错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设定过框架。
医者本就该多走多看,一为辨别药材,一为多见病症与医术,还有的,便是为打磨医者该有的心性。
就像她不会为霍去病停下脚步。
霍去病不会,也不该为她而停。
辛错笑了,比初见时的莞尔一笑又多了几分坦然和
释怀。
她道:“不要耿耿于怀,我知道的,因为你是霍去病,无论如何,都会做回霍去病。”
临行前一日,辛错破天荒的允了小霍在院中与她红泥火炉、温酒对饮。
雪时下时停,山道却已经在前些日子放晴之后清理出来了。
辛错换了两只碗,给霍去病满上热酒,举杯道:“喝过这一次,你往后便要少喝,尽量不喝才是。”
霍去病点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闷头将酒饮尽。
这般三五个来回之后,小霍便醉倒了。
他还是如从前一般,酒量酒性都不好。因为心不在焉,甚至没有喝出来,这酒是辛错特意叫药童买来的烧刀子,是大汉如今售卖的最烈的酒。
恍惚之间,醉倒在桌上的人一把握住了柔夷:“辛错,小心。”
身侧的女娘回握这只带了茧的大掌,饮尽碗中酒,缓缓起身,吹灭屋中一室灯火。
衣衫散落,酒香依存。
明月借着半开的窗扇溜进屋中,洒满一室银辉。
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便只余下一对红烛,燃爆了灯花。
……
霍去病次日醒来,辛错却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
小屋如旧,她只带走了医书和需用的器械,一早便与药童简装离去,无人知道去往何方。
昨夜的酒虽烈,却并不足以叫他失了理智。
霍去病把一切都记得。
他在凉州又逗留了几日,一路找找寻寻,想要获取一点被凉州人称赞的“女神仙”的消息,然而,辛错却
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再寻不到半点行踪。
早春的鸟儿在新抽的树芽上啁啾不止。
树下,小霍靠坐着,双手枕于脑后:“闪光,你说我丑吗?”
闪光蹬着马腿,摇头打了个响鼻,随后,目光紧紧盯着霍去病身侧的草料。
霍去病自嘲地拍了拍闪光,将草料递给它。
他喃喃:“我亦知晓,你是辛错。也无论如何都会做回辛错啊。”
或许,他果真不如辛错洒脱勇敢,拿得起放得下。
这小女娘,他还是要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