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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页(第1页)

印暄道:“五千精兵轻骑,何惧小径坎坷,穿林涉溪也不难,就走近路。”

“微臣遵旨。”

与此同时,五百里外的另一个岔路口,副将林琼问印晖:“将军,前方两条路,皆可通往震州。若走左边小路,要穿越林谷,若选右边大路,要多走个两三天,我们走哪条?”

印晖略一思索,道:“虽然军情紧急,但后队有辎重,万一陷在林谷里,反而耽误时间。就走大路吧,叫将士们辛苦些,每日多行一个半时辰。”

“末将领命!”

打着天子龙旗的紫衣卫队,与肃王印晖率领的镇北军,就这样在彼此不知情的状况下擦肩而过,真可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风雪逐渐停歇,冬日晴光恩赐地洒向皑皑雪山、广漠草原与牧人居住的毡帐群。

宛郁十二个大小部落的战士磨快了刀锋、喂饱了战马,集合在王庭周围,整军待发。

都蓝身披裘袄,袒露左肩,戴狼头帽,站在木板搭建的高台上,朝乌泱泱一片沉寂的军队高声道:“兄弟!”

“我们一起追逐马群,一起放牧牛羊,一起射杀豺狼。如今,又到弯刀染血、箭矢穿喉的时候了!风雪冻死羔羊、压垮毡帐的时候,那边——”他伸手一指南方,“有粮食、有美酒、有布匹、有铁器、有茶叶,还有能为我们生下儿子的女奴!”

“镇北军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已经离开雾州,现在他们只剩下三万守军,三万!而我们这里有多少善战儿郎?整整七万!狼群追小羊,苍鹰扑兔子,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战机吗?”

“此战必胜!”都蓝放声大喝,铿铿然有染血刀锋的戾气与锐气,“长生天佑我宛郁,弓马快利,福运绵长!”

“弓马快利,福运绵长!”万人呼喊,如海啸山崩。

都蓝拔出佩刀,在前额割出一道血口,以剺面旧俗示诚意决心,高喝:“上马,出发!”

“等等!”台下一个女人声音叫道。新可汗的母亲,阿鹿可敦捧着一碗烈酒走到都蓝身边,“摄政王,喝下壮行酒,削断再多头颅也不手软!”

都蓝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阿鹿又倒了一碗。都蓝还要接,却被她避开,“这碗是庆功酒,等你回来再喝。我就这么捧着,等你——和所有宛郁儿郎凯旋!”

她浓丽的脸庞上泛着期盼与决然的光彩。都蓝深深看着她,似乎想握一握她的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转身从台沿直接跳到了马背上。

“我也要去!”乌歧可汗掀开帐帘走出来,弓箭弯刀都已佩戴在身。

阿鹿立刻反对道:“你还小!”

“十二岁了!阿爸八岁能杀狼,阿爷十岁就上了战场,我为何不能!”乌歧昂着头,略带青稚的面容,衬着壮实的身量,是一头即将长成的雏虎。

阿鹿白了脸色,依然反对:“你还小……”

“可汗要来,就让他跟来吧。”都蓝在马上开口道,“刚打好的刀总要有开锋的一天,我会好好照顾他。”

乌歧瞪他:“我不需要你照顾!”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动作娴熟地上马,居高临下地对阿鹿说:“阿娘,为我骄傲吧!等我回来,你也要给我斟一碗庆功酒。”

阿鹿捧着酒碗,目送年幼的儿子与深爱的情人一同离开,率领大军奔赴腥风血雨的战场,神情虽坚韧,目光中却闪过一抹不能说出口的担忧。

地处宛郁边境的一片牧场上,劲急的马蹄声掠过身旁,一名中年牧人从羊群中抬起头,望向雾州方向,眼底满是忧心忡忡。宛郁大军过后,他偷偷放飞了一只驯养的鹞子。

印暄率五千紫衣卫昼行夜息,六日之后,便进入雾州地界,离怀朔军镇也不过再两三日路程。

暮色降临,人马正要安营扎寨,却见一小股流民从怀朔方向逃来,拖家带口,惊慌失措。没过几刻钟,又来了一股边逃边哭的百姓,之后竟是络绎不绝。

印暄示意花霖前去问个究竟,片刻后花霖脸色大变地回禀:“前几日,宛郁大军突袭雾州,边军抵挡不住,二十四军堡被歼灭大半,眼见怀朔镇要保不住,百姓们纷纷向南逃难!”

这下印暄也变了脸色,道:“为何只有边军抵抗?肃王的镇北军呢?”

“听说就在前几日,肃王突然集合镇北军六万人马,急匆匆赶赴震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微臣算算时间,半途当与我们迎面碰上的,莫非……他们走了大路!与我们擦肩而过了!”

“肃王擅离职守,导致敌军入侵,但如今不是问责的时候。”印暄脸色凝重,对身边几名指挥使与郎将道,“唯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花霖,你率一组精干校尉立即原路返回,去追镇北军,他们人多辎重多,你们日夜兼程,或许能追上。其余人马随我直奔怀朔,收拢剩余边军,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

指挥使鱼从峻当即抗旨:“万万使不得!敌军大兵压境,关防已被突破,怀朔军镇随时会沦陷。皇上身边只有几千人马,此刻逆流而上,如何确保圣驾平安?这么做太危险了!不如先行撤回震州,再想办法。”

印暄道:“此刻不迎难而上,便意味着放弃整个雾州,拱手让于敌国!雾州与震州并肩为北疆门户,两州不失边陲方能安稳,雾州若失,震州唇亡齿寒!”

鱼从峻唯恐圣驾有失,也顾不得尊卑了,脸红脖子粗地强谏:“无论如何,不能置皇上于险境!不去只是失一州,去了也不一定能力挽狂澜,反倒陷天子于水火之中!皇上当以国器为重,以天下为重,请速速回驾!”

印暄面寒如铁,一掌拍在树干上,震落满树积雪,“今日放手失一州,明日就将失天下!朕正是以天下为重,才不敢贪生怕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能守住震雾两州,至少保我大颢百年盛世基业——朕能再活百岁否?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纷纷上马,按照皇帝的部署,一厢分出十几人小队去追镇北军,一厢五千精骑披星戴月,急行赶赴怀朔军镇。

印暄率军日夜兼程,只花了不到一昼夜时间,在翌日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怀朔。所幸敌军一路烧杀抢掠,尚未开始攻打怀朔,剩余的一万多边军便驻守在此。领军的叫陆逢春,也算是个有经验的老将,一面垫土泼水加固城墙,一面派人一路往南,向各个军镇卫所救援。

听到圣驾领五千人马入城的消息,陆逢春于焦急万分中更是五雷轰顶,心道:这下完了!皇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守住了怀朔,也难逃死罪!

印暄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怀朔必须守住,否则朕得与你一同谢罪于天下!”

事到如今,陆逢春也只得破釜沉舟,先请皇帝往誓师台上一站,说几句煽动人心的号召。御驾亲征,倒很是激发了败军的士气,加之听闻镇北军已在回援的途中,更是心神大定,人人发誓死守孤城,定要等到援兵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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