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辆棺材车,婵婵已经记住了伯伯刚才的话,奶声奶气地喊一声七爹爹后再重复一遍伯伯的话。穆大林两手举起婵婵,惊讶地颠一颠,婵婵揉揉眼睛,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说话需要力气,动脑子也需要力气,还没睡够时被婶娘摇醒,婵婵已经用完一天的精力了,明天才可以继续喊魂。
穆大林解开皮衣,裹着婵婵走回去。躲在伯伯怀里的婵婵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暖的。
穆大林进入车厢,轻手轻脚地把婵婵交给柳娘,宛若刚获得了宝马的少年,神采飞扬地小声讲婵婵的事情,“我只说了一遍,婵婵就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了。”
柳娘抱着婵婵,笑着轻拍婵婵的背,“兮娘早已说过,我们的婵婵天生不凡。”
穆大林怔怔地看着婵婵,想起了一些他以为小娃娃在玩闹的细节,用力搓搓脸,“我能做什么?”
柳娘低头亲一下婵婵的脸蛋,满眼的温柔,“好好地看着婵婵慢慢长大。”
穆大林目不转睛地看着婵婵,在外面总是冰寒冷戾的双眼里全是满当当的温暖。
婉娉受重伤,独自一人躺在骡子车里。这几日,兮娘把婵婵交给柳娘照顾,她跟阎王抢人。
婉娉:“我的伤只是看着重,让我抱一抱婵婵就没事了。”
兮娘瞪她一眼,恶声恶气:“喝药!”
婉娉:“好凶。”
兮娘:“我再看见你偷偷倒药,我就给婵婵换一个姨。”
婉娉:“别,我喝就是了,药太苦了。”
兮娘脸色放缓,“再喝三日,退了烧就可以换成药丸了。你乖点,晚上我让婵婵和你一块睡觉。”
药似乎一下子就不苦了,婉娉一口喝完。
兮娘没忍住,笑出了声,换车抱来婵婵放到她旁边,“只能看,不准抱。”
婉娉:“我感觉我可以抱。”
兮娘:“然后让伤口再次裂开?再次失血过多死一次?”
柳娘留下来,盯着婉娉。兮娘去给其他犯人换药,穆七林也受了伤,不严重,帮兮娘熬药。
杀山匪最多的人不是穆大林,而是穆七林。他心里惦记着婵婵,还未走出汴都就下了狠心学骑马,裤子和手心没有一天不是脓血。马就是他的腿,长矛枪是他的手。他信任兮娘,兮娘抱着婵婵,谁也不能干扰他的专注。他只有一个想法,杀光他们,他的婵婵才不会受伤。
兮娘给他草药,不需要开口,穆七林依次加入药炉中,等待的间隙,无声地询问兮娘。
想起婵婵,兮娘眉眼弯弯,“吃了一碗芝麻糊糊,手脚都是热乎的。”
穆七林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再磨一些。”
有了第一场雪,大雪没有停歇的时候,队伍行进的愈发困难,积雪慢慢没过了膝盖,又渐渐没过车轮,不得不一再放慢速度,压平一段路再走一段路。
大风雪下了两日还未停,前路全是一片白茫茫,只有寥寥树冠,队伍停下来,等待这场大风雪过去。
穆大林出发前问过了有些许经验的商队,带着兄弟们用雪盖房,兮娘带着犯人们捡柴。犯人脚下的镣铐早已解开,所有人有共同的目标,活着走到北疆。
兮娘和犯人们聊些日常,她承诺了一命换一命,便会让他们在北疆稳当当地扎根,“到了北疆,我让婵婵大伯送些毛衣给守军,换你们住一块,这般你们就不用担心受本地人欺负了。我们送你们到了北疆也不会马上离开,把毛衣的生意做起来了,你们也有营生了,我们再离开。你们若是遇见了什么人刁难,也不用怕。我们每年都来北疆,遇见了难事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