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打昨天看见左月尧之后,也不知道是碰触到心里的哪条敏感神经了,又开始对着苏弦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反正就是横看竖看都不对劲。
苏弦很知趣的不在他跟前晃悠,为此开始波及到这个叫左月尧的男孩儿,对他的到来,开始变得排斥。
“在这个穷地方,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找个正事干,以后嫁人了,你婆家才不会管你读了多少书,只会看你赚了多少钱,别一跟你说话就耷拉着一张脸,我好歹还是供你读书了,别跟我欠了你一样!”
苏弦将碗筷洗好,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您歇会儿吧您,我去送,成吗?”
豁去这张老脸换个耳根子清净,划得来。
谁说十六岁是什么花季雨季,她苏弦就是个霉雨季,就快活成一个老妈子了。
苏弦将围兜解了下来,刚准备出门,左月尧便踏进来了。
门口的光被挡住了一半,左月尧就这么站在厨房的门口,冲着苏弦的父亲喊了一声“叔叔”。
苏弦想都不用想自己的父亲的变脸度会有多快。
果然,苏长林一听这声叫唤,满脸的褶子堆积到了一处,那眼睛眯成的缝扒都扒不开了。
“小左来了啊,别在这里站着,厨房油烟多,走走走,去堂屋待着。”苏长林推着左月尧往外走,就跟厨房里再没其他人似的。
苏弦端着那碗鸡蛋,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端到了堂屋,放在了左月尧的手里:“给你们的,吃完了记得把盘子还给我们。”
“怎么说话呢!”苏长林见着这个不圆滑的女儿开始动怒了:“是不是我没教过你什么叫待客之道!”
苏长林对苏弦的嫌弃,是从来不看场合的。
但见左月尧,就像老来得子的人见着亲生的儿子一样,那叫一个喜上眉梢,笑逐颜开。
苏弦没眼看了,扭头就走,却听到背后苏长林带着指责的解释:“自打这孩子的妈走后,她的性格就变得古里古怪的,我是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她妈在的时候,她就听她妈的,她妈不在了,我一个人带着她,是真的操碎了心,家里条件也不好,她还成天这样不让我省心,我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没盼头了,我这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能熬到哪天咯。”
“小左啊,让你看笑话了啊。”
苏弦知道苏长林的卖惨只是做给左月尧看,确切的说是想让左月尧回去跟周泠原话不动的传达,苏长林觉得,只有将家庭状况说得让人动容,才能在后面的贫困补助中多分一杯羹。
只是苏长林不知道的是,母亲这个词儿是苏弦最脆弱的那根神经,提不得,说不得,更利用不得。
于是在秋风萦绕中,苏弦的这根神经突然就被人扯了出来,扯得生疼,疼得她差点就落泪了。
“叔叔,您别难过,我昨天跟苏弦去送枣子的时候,大家都夸她呢,说她将来一定是个很有出息的人,而且苏弦又这么孝顺,我妈还让我多跟她学习呢,今天一早她就去走访了,让我来找苏弦一起做作业。”
“好,好,那你们学习。”
“那我可以带她去村委会办公室学习吗?这样也不会打扰到您。”
“当然可以,去吧,去吧。”
就这样,苏弦就像被卖掉一样,连问都没问她就被人赶走了。
苏弦依旧走在左月尧的前面,想起来愤愤不平的时候会用脚丫子踢一踢路边的小石子儿。
今天她这自尊,可算被自己的父亲践踏得七零八落了。
还是当着左月尧的面。
其实当时苏弦又想了另一个层面,她自我安慰着,践踏就践踏了吧,反正跟这个男孩儿以后也见不到了,过几天他们离开了这里,谁还记得谁呢。
可苏弦万万没想到的是,后来的一天,他们不仅再见面了,而且还保持了很久的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所以说这人呐,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妄下定论,谁知道老天会有个什么出其不意的安排呢。
越想越觉得丢脸,苏弦越走越快,只讲究度不讲究质量的后果就是没看见坑洼的地方,差点一头栽下去。
左月尧一手拉住了她,另一只手还稳稳的端着那一盘水煮蛋。
“你是在生我的气?”
苏弦甩开了他的手:“没有。”
左月尧也算是好脾气,贵客上门这般待遇还一脸的从容淡定,这哪里像一个仅仅十六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如此的成熟稳重。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生气,我们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可以通过实际行动改变父母对我们的看法,这些道理我不说你应该都懂啊。”
这些大道理苏弦何尝不懂?
她终于放慢了疾步而走的脚步,等他走上来便与他并肩而行,能够自我意识到错误的苏弦终于收敛了脾气,找了个缓解气氛的话题:“这是自家养的鸡下出来的蛋,很好吃的,外面可吃不到。”
“我知道。”左月尧微笑着回答:“我们会都吃掉,一个都不浪费。”
等到了村委会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小方桌,苏弦将书本铺开,跟左月尧面对面坐着,她看着在左月尧手里转动的那只黑色金属圆珠笔,有些羡慕。
左月尧现了她的举动后,提着自己的笔问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