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医院外不远处找到一辆废弃的户外手推车,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放入其中,覃易让妹妹也坐进去扶着母亲,一个人将他们推回坡道尽头的家中。
腰部中弹的覃母没有撑过那个晚上,临终前她拉着覃易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去医院……那两个人不是医生,他们是……研究员……他们要研究覃星……被抢走的那个孩子也是…
…覃易你要想办法……妈妈对不起你们……”
覃易在母亲床边哭着保证一定将妹妹养大成人,一定寻找治好她的办法。
之后他们无论大病小病,再没去过风暴镇医院。
黎白安听完,肯定地说:“医院有问题。”
覃易以手覆额,“没错,不能去医院这件事大概已经刻在我的灵魂里,连昏迷了也本能地阻止你们带我去。”
“他们没再来找过你们?”
“没有,应该只有那两个研究员知道我妹妹的事,他们死后就没人知道了。”覃易说。
“另一个孩子你找到了吗?”
“也没有,镇子上的人家我都熟悉,也有意地打探过,没有发现哪个孩子被藏起来了。那个孩子大概是来旅游的游客,不住在镇上。”覃易叹口气。
黎白安已经听到想要的,站起身说:“不打扰你了,你还需要休息。”
“等等,我还有事要说。”覃易叫住她,犹豫着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对,哥哥,我们都听见了,你大喊着醒过来的。”覃星说。
黎白安说:“你是梦到海底的怪物或者十年前医院的事吗?”
覃易面色严肃地摇摇头,“不是,比那些要诡异一百倍。我受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面积大,不知道被感染到什么程度,趁着我还清醒,也趁着我还没被安防部门的人发现处理掉,我要赶紧说出来,这些奇怪的梦境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黎白安坐回去,继
续听覃易讲故事。
梦里覃易是在社区学校醒来的。
校园里空无一人,天阴阴沉沉,绿色的月亮挂在东边,给整个小镇蒙上一层诡异的光。外面不知何时下过雨,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味道,地面上湿漉漉的。雾气笼罩了一切,他跑出教学楼,周围被看不透的浓雾包围。
覃易去了植物棚,路过操场时发现不知从哪里伸来的树根突然撑裂了地面,离着植物棚十多步远,看到棚内的植物撑破了塑料膜。
他打开棚内的灯,其中景象更令他震惊。
无论是细小的果蔬还是低矮的灌木植物,全部变得高大粗壮,枝枝蔓蔓铺满地面。他像是毫无准备的旅人,不经意踏入某片未知的热带雨林,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踏在那些似曾相识的植物枝叶上。
原本熟悉的植物棚已经变得陌生,后半部分的灯光坏了,乌黑一片,让人生出意外野外探险的诡异感,短短二十米他只走了一半便不得不往回返。
覃易离开学校,来到空无一人的街上。
目之所及的公寓高楼都变得残破不堪,店铺的银色铁拉门锈迹斑驳,店内外空荡荡的。门前平直的车道皲裂破碎,杂草顶翻人行道上的砖块恣意生长,路上和路边都停着废弃的汽车。
他在海边看到了这个镇子上的居民,所有人都集中在海边的那几条街道,无一例外地大睁着双眼,茫然却有序地排成排,木然地向前走。
江博
士、梅丽姐、曹佑杰、学校的老师们大家都在其中,他在他们耳边大声呼唤,试图拉住的衣袖,但是没有用,他们依旧是“木偶人”大队中的一员。
覃易叫不醒任何人。
他避开人群,朝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奔跑,想要找到他们的目的地,一路上发现这样的队伍还有很多,都是排列整齐,双目茫然。他们前往的方向也大同小异,不外乎各个海边、港口。
他不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朝着队伍的最前排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终于追到队伍的尽头。
木偶人们站在高架桥边,一个接一个跨进风暴海,淹没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中,尸体同成千上万翻着白肚皮的死鱼一起飘荡在海面上。他们至死表情安详,没有任何挣扎与留恋。
那接二连三的规律的噗通声几乎要把他逼疯,他冲上去挤开那些人,他们却接连不断地从另一边跳入海中。
噗通——噗通——
忽然间,脚下地动山摇,房屋、桥梁、地铁发出令人牙酸的钢铁错位声。
覃易站在港口,看到不远处的海湾扬起百米高的巨浪,不断接近岸边。
风声轰鸣、建筑倒塌的声音,让风暴镇如同炼狱。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僵硬,眼睛望着漆黑的乌云、滔天的风浪,再也看不到地面,跟着“木偶人”们不断地朝海中摇摆地走去。
“在我的梦境中,无人幸免。”覃易痛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