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赵祯倒也并非不信,毕竟今日赵旸虽说一人弹劾十名台谏,但并未言及具体的罪名,任谁都看得出这小子是在报复,而这报复充其量也就只能令那十人当众出丑,还不至于使其贬职或者丢官。
就像这小子自己说的,他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攻歼他人令其丢官,除非证据确凿。
“行了,不管怎样,你也算是出气了,日后给朕老老实实的。……对了,你之前在殿上曾言,西夏不足为惧,当真?你果真有对付西夏的策略?”
赵旸点点头道:“是有些想法,对付西夏应该不成问题。”
赵祯皱眉道:“你不早对朕说?”
“你也没问我啊。”
“你……朕迟早被你气死。”赵祯没好气地指指赵旸,随即勾勾手指道:“说来听听。”
赵旸看了看四下,挪动凳子来到赵祯身边,附耳对后者说了几句。
只见官家一开始眉头紧皱,随即恍然大悟,最后又露出惊喜之色,点点头道:“行了,先说到这,待到垂拱殿,等几位相公到了再细说。”
稍后来到垂拱殿,赵祯先打赵旸到西侧的小殿歇息,顺便整理针对西夏的战略,倒也不急着派人去请政事堂的几位相公。
毕竟此时那几位宰辅可能还在宫内的食堂用饭,尚未回到政事堂——即大庆殿旁边一座小殿,又名都事堂,乃宰执办公之处。
至于食堂,则位于大庆殿露台外的大庆门左右两侧小殿屋内,一侧殿屋专供五品以上官员;另一侧则入品官员即可——地方官员入宫觐见,也可按自身品级在这两座殿屋用膳。
食堂内的膳食定制也分品级,由光禄寺负责定制,一般是早朝后的早膳以及中午的餐食,花费从官员的用餐补贴——即“月给餐钱”中扣除,可以自行挑选菜品,下月初结算若出额度则需自己掏钱。
至于晚餐,则朝廷不管。
月给餐钱亦分品级,例如宰相、枢密使、宣徽使为“五十千”,参知政事“三十五千”,枢密副使“二十五千”。
顺便一提,赵旸目前亦有“五千”的每月用餐补贴,按例早朝后可以在大庆门一侧的小殿屋就餐,中午可以凭工部员外郎到工部本署的食堂,或凭右正言去谏院的食堂,反正到了下月初三司衙门会结算开支,额补钱少则不退。
当然,他一次都没去过。
说回赵旸踏入垂拱殿西侧的小殿时,有在殿内当值的宦官向他行礼,并笑着恭贺:“恭贺小郎君大仇得报。”
赵旸愣了下,微笑点头不语,随即看向王中正,后者会意地从怀中取出一贯钱将其打走。
待等那名宦官千谢万谢地离开后,赵旸惊讶问道:“一顿饭的工夫就传开了?”
王中正笑着道:“大内、禁中,消息传得最快,何须一顿饭,我猜员外郎到福宁殿那会儿,钱明逸遭贬这事就已经在宫内传开了。”
赵旸点点头,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一坐,双手枕头翘起腿搁在桌上,随口问道:“钱明逸这次被贬,算重罚么?”
“不轻了。”王中正解释道:“知州,即权知某军州事,品级不定,三至七品皆有,但钱明逸以正五品贬职外调,即便官家宽容处置,不降品阶,他也就是个正五品的知州。他日若想回京,州路官转京朝官,按例要降一品。换而言之,相当于从正五品上降到正六品上,降了四阶。以磨勘一迁最多两阶来算,起码得六年才能恢复此前的品阶。”
“六年啊,那是不轻了……”赵旸啧啧有声。
“这还并非最关键的。”王明在旁坏笑着补充道:“州路官转京朝官,并非想转就能转。三年后他想回来,要么官家还记得他,要么朝中有人举荐,无论哪种,都需得官家及政事堂几位相公的认可,且台谏不上奏反对。就像范相公,若非员外郎极力促成,范相公休想短短三年任期便返回京朝……钱明逸亦是如此,按例他三年任满便有机会转回京朝,但……员外郎也可以令他这辈子都回不了京朝。”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在他们看来,就凭官家对这位小郎君的宠信,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那也不至于。”
赵旸翘着腿笑道:“三年、六年,称得上是个不小的教训了。”
魏焘笑着道:“员外郎还是心善。……对了,待他离京那日,咱们去送送他?”
赵旸笑着摇头道:“算了,留点余地,别到时候逼得人恼羞成怒,跟咱们拼了……”
“就凭他?”
王中正等人不屑一顾。
随后,众人又聊到高若讷,对于官家并未惩罚高若讷而感到可惜。
赵旸倒不觉得有什么,摇头道:“高若讷顶多算个从犯,若要罚他,那其余七名台谏也要罚,牵连太大……再者,这家伙今日在殿中表现还算不错,对辽战略也算烂熟于心,估计在官家心中也稍有加分,连我也有点意外,看来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
“好歹把他那个右谏议大夫给摘了……”魏焘遗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