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大概,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差别罢。
哪怕容若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万众挑一的好女子。可是,自己心中的情谊只有那么多,在几乎歇斯底里地倾注给了那一个人之后,再也没余下一丝一毫,能分给给任何人了。
所以自己在平日里,虽已尽力给予她们更多关怀,但若论及爱来,他能说的,也许永远只有“抱歉”这两个字。
他此刻能做的,大概也唯有如此了。
容若慢慢地执起二人的手,面对泣不成声的二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平静道:“此去不过数月,二位夫人勿要挂念。”
二人默然无语。
出门之后,顾贞观却尾随而出。容若不由笑道:“梁汾莫不是有什么,要悄悄说与我听?”
顾贞观闻言哈哈一笑,却道:“我正欲悄悄告诉容若,容若离开之后,我兴许也要南返了。”
容若微微一愣,道:“梁汾为何……”
“家母新丧之后,后事料理仓促。此容若北上,我也得些空闲,不若趁此机会回去一趟,也好将诸事处理妥当。”顿了顿,轻叹一声道,“说来,还需谢过容若肯留汉槎在府中,我也少了些挂念……”
容若见他神色复杂了几分,一时间亦是不知作何言喻。默然半晌,却又听顾贞观收了神色笑道:“说来……容若可曾记得上元之夜,我醉中所念的那首《朝玉阶·秋月有感》?”
“自然记得。”容若思量片刻后,竟是开口诵了出来。
“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乌丝旧咏细生怜。梦魂飞故国、不能前。
无穷幽怨类啼鹃。总教多血泪、亦徒然。枝分连理绝姻缘。独窥天上月、几回园。”
顾贞观听罢不由笑叹道:“容若好记性!”
“此词凄婉幽怨,教人不能卒读,由是印象颇深。”容若淡淡笑道,“只是那夜梁汾大醉,竟未告诉我此词是出自何人之手。”
顾贞观挑眉道:“容若当真想知道?”
“自然。”容若仍旧微笑。
“如此甚好!”顾贞观忽然大笑道,“实不相瞒,此人亦是仰慕容若已久。我此次南下,若能有幸,便能相邀一同返京。”
“此言当真?”容若一喜,道,“只是梁汾顾左右而言他,却仍旧不愿将其名告知于我。”
“容若勿要见怪。”顾贞观不紧不慢地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此人姓沈名宛……”
“沈宛……”容若一怔,脱口而出道,“竟是女子?”
“正是。”顾贞观笑了笑,道,“乌程沈宛,可谓当世之倾城。”
容若还未来得及作答,却见下人走近道:“公子,时候不早了,该速速入宫才是。”
容若匆匆收了思绪,便只得对顾贞观拱手道:“如此,只得他日再叙了。”
“容若保重。”顾贞观立在原地,亦是冲他拱手。直到着看着他上了轿子,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慢慢收了笑容,轻轻地叹了口。
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即便在旁人眼里,容若所拥有的一切都足以叫人羡艳,可是于他自身而言,却是事事惟愿。那被他自己死死压在心底的积郁,从未因旁人如何如何,而纾解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