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看情形,大约是又要说自己不配,云云,但想起她方才在院中给他立的规矩,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半晌,才低声道:“主上与属下同席用饭,于礼不合。”
“本王在自己家里,哪有那么多规矩。”
“旁人看见了或许不好。”
“还有人能管得了本王了?”
桌上有蜜饯盒子,姜长宁随手拈了一枚来吃,挑眉认真看了他几眼。
“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
“没有。”
“溪明来过了?”
“……嗯。”
想也知道。她看看桌上摆开的东西。
虽然比她刚来时,已然整齐了许多,显然是有下人收拾归置过了,但较之江寒衣这里从前的模样,还是丰富了不少。果干、春茶,大大小小,一应俱全。
这是王府里春日发下的份例。
她先前来时,在路上遇见溪明了来着。
她将身子坐正了些,脸色微暗:“他欺负你了?”
“没有,”眼前人连忙摇头,“他是瞧我伤着,身上不方便,才特意帮忙将东西送过来的。明公子很好,真的。”
目光真挚,不像作假。
姜长宁就又多看他几眼。
心思这样单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半分也藏不住。此刻替溪明辩白是真,方才犹犹豫豫,不敢与她一起用饭也是真。
不是溪明,那就必然是旁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难听话。
她蓦然将一个身份低微的影卫,亲手抱回府中,安置在自己的寝阁边上,又遣良医替他治伤。偏巧这人,生得又的确好看。
她都能想见,王府里会有什么样的传言。
当初是想过,大不了将他收作侧室,有名无实,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好过作为一个伤重不堪用的影卫,被丢到外面。
但既然如今还没打算这么做,那这流言,改日还是设法整治整治为好。
她一时思索,目光不由得就定了,连自己也不曾发现。
江寒衣却面露忐忑:“主上为什么这样看属下?”
为什么?
当真没什么。
但姜长宁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忽然就很想逗逗他。
“你方才说,溪明不曾欺负你。”
“是。”
“那还闷闷不乐些什么,”她微微倾身过去,端详着他的眼睛,“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
离得太近,她都能看到那双墨玉似的眸子,瞳孔震了一震,随即脸猛地一下就涨红了,飞快向后退去,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椅背,喉头艰涩地滑动了一下,神情惊慌,且无助。
“我没有!”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罢了,我知道你没有。”
“主上,我……”
“同你开玩笑的。”
她舒出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望着窗外渐渐落下来的暮色。
“溪明这个人,我并不是很清楚。你离他也不必太近了。”
“主上?”
她唐突冒出这样一句,江寒衣倒有些无措。
姜长宁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溪明是皇城宫苑副监的儿子,母亲官职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给齐王做一房侧室,是很相配。这人是去岁入的王府,据说生性温和,知书达礼,因而没过多久,便领了管家的差事。
但要说为人如何,她来此的时间不长,是当真没来得及摸清。更没有碰过他。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眼前的人说。
她只道:“你明白,我先前被人下过毒。”
江寒衣脸上的神色,便跟着沉肃了下来,无声地点点头。
“这府里的人,我并不全信。”
“主上是疑心明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