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洋和穹说话时候总会避开他是安辰舅舅的那个词,不想被辈分拉远两人的距离。
“……”
没有接薛景洋的话,穹只是拿过布巾包住发尾让它自己吸水,然后坐到桌边淡淡的看着薛景洋,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是想问问,你进京之后有何打算?”
薛景洋也没有再啰嗦,跟着坐到了穹的身边,还细心的为穹倒了杯水。
这次进京,他们虽然猜想陛下不会亏待了立下大功的安辰,但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还犹未可知,薛景洋更担心的是皇上对穹是否抱有了别样的心思,一想到穹才脱离了一个牢笼,就有可能被关进另一个更大更无法撼动的牢笼,薛景洋的心就一阵阵的紧缩,他甚至会忍不住的庆幸穹的脸伤了,还在期待着陛下真的不喜男色。
希望他可以过的幸福一些……至少、至少是自由的。
“继续做……影子吧,陛下身边也是有这样一群人的。”
薛景洋的问题让穹的握着发尾的手紧了紧,嘴上却说的好像混不在意,这件事是穹早就决定了的,他甚至没有告诉安辰。
穹从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黑夜的世界里,会的只有杀戮,他不认为陛下会容许可以威胁到他生命的自己脱离他的掌控,所以与其以后被陛下当做威胁铲除掉而拖累安辰,不如自己主动臣服于他的控制之下,还能护得安辰更久些。
“不!你已经自由了,又何必把自己逼进死路呢?”
薛景洋紧张的抓住了穹的手,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失不失礼的问题了,明明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的,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就那么消极的去选死路呢?
“就是为了不死,才要选这一条路啊,天威难测,谁又能真正自由了?这个你比我要清楚的多……小侯爷。”
看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握着,穹有种自己一靠近就可以从中取得更多温度的错觉,可他还是慢慢挣脱了那令人眷恋的温暖,冷冷的说出一声‘小侯爷。’
……或许,该把右边的脸也毁掉吧,何苦要害了这人呢?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说自由?”
握紧自己依然空了的掌心,薛景洋苦涩的笑了两声,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伤悲,穹所受过的苦是自己的千百倍,他能坚持下来是因为他从未动心动情过,而自己既然没有保护他一生一世的权利和资格,又怎么能自私的去招惹,而真正伤了他的心的呢?
“可你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宫里有光明正大保护在陛下身边的供奉,他们也都是身份各异的绝世高手,供奉没有品级但是属于正经的官身,像大内侍卫一样可以正常的生活和轮值,和那些暗中的影子完全是两个系统,想想安辰吧,难道你不希望可以在休沐的时候和他一起生活吗?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应该继续留在他身边啊。”
有所决定的薛景洋扶着穹的肩膀认真的鼓励他,见穹的神色有些松动,薛景洋露出了欣喜的笑意,完美的掩盖住了自己心底的酸涩。
如果可以,薛景洋希望自己和穹之间可以成为朋友,甚至是知己,他不会给穹压力,他只想好好照顾这个人,这样不求回报一心想守护对方的心情,薛景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
“……我会考虑。”
薛景洋的建议确实让穹眼睛一亮,已经习惯了杀手生活的他根本适应不了普通的生活,而且他过去也树敌太多,留在安辰身边只会是拖累,可如果真的能以供奉的身份留在宫中的话,不止能够解决皇帝对他的疑虑,还能得到朝廷的庇护,又能对安辰有帮助,倒真是一举多得了……
“供奉的生活虽然也受到一些限制,但至少能拥有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最适合你的选择。”
穹神情的变化被仔细观察着的薛景洋看的清楚,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放下,他就知道穹是坚强的,他们舅甥俩还真真的一个样,只要给予了他们一丝希望,他们就会顽强的坚持下去。
“恩……”
被薛景洋那温柔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穹含糊的应了一声,垂下的视线落在了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上……穹还从来没有如此好脾气的让人触碰过,敢碰到他的人,可都是非死即残的。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还得早起呢。”
顺着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薛景洋下意识的放开了他,然后有点无措的起身告辞,匆匆赶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落荒而逃的薛景洋不知道,穹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很久很久之后,慢慢的伸手抚上自己肩膀上他碰过的地方。
回到房间的薛景洋背倚着门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是混合了苦涩和放松的复杂笑意,自己这回连唯一自由的心也失去了,那就把那个爱不得也碰不到的人严严实实的藏在里面吧,这样自己以后也不用折腾了,就用剩下的这副躯壳为了家族和责任而活着吧。
这之后的返京路上,薛景洋完全恢复了自己洒脱的性子,对舅甥两个依然亲热照顾,完全看不出其他情绪来,穹也仿佛当那晚的交谈不存在一样,还是冷冷淡淡陪在安辰身边,话也不和薛景洋多说半句,只是在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相处多了些默契在里面,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汇,都能让两人的心情不自觉的晴朗。
终于在正月十八这一天,安辰一行人走进了京城的北大门下,薛景洋最后深深的看了穹一眼,正式与两人分道扬镳了,这一别,他就将负起薛家继承人的责任,用自己的下半生支撑起整个薛氏家族。
“我们是去凌府还是直接去月老庙?离比试还有两个时辰。”
带着斗笠的穹向着薛景洋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目光转回到安辰的身上,今天是选驸马的最后一场比试,据说是公主殿下亲自提出的要求,让最后的六位优胜者在姻缘塔下一争雌雄,谁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公主放在塔尖的姻缘牌上,谁就将成为她的驸马。
“先回一趟凌府。”
安辰看了看自己满面风霜的样子,不满意的抿了抿唇,决定先回家梳洗一下,再到姻缘塔下去找他的青哲。
月老庙、姻缘塔,安辰曾在那里亲手把刻有他们两人名字的姻缘牌放在了塔顶,这一次回来,他也将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那啥,二哥要先负起自己的责任,要成为成熟滴男人,才能让舅舅看入眼啊~~~
相聚
正月十八,本不是个问姻求缘的重要日子,但这一天月老庙附近却热闹非凡,就是比起满缘会时也不遑多让,只不过这一次聚集在这里的普通百姓并不多,反倒都是些摆着大排场的达官贵人,他们的车架随从把月老庙外围堵的满满,并有一堆堆的御林军在周围巡逻戒备。
要知道现在聚在月老庙里广场上的那些人,可是整个迦麟国的政治中心,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几乎就没有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