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咱们先跟着他们两个,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茶楼思忖殿前惊魂
镇江府虽是小城,却也水运的便利而繁华兴盛,街上也是熙熙攘攘,贾政和弘皙跟在那两个书生身后,隔了几丈远的距离,也并不显得十分突兀。
却见那两个书生在街道尽头的一间茶楼门口停了下来,这茶楼开在闹市尽头,整间茶楼布置得分外清幽淡雅,处处透着江南特有的风情,与京城迥异
贾政和弘皙进去的时候,那两个书生已经坐到了大堂左角的位置,那里四张方桌拼到了一处,围坐着满满一群读书人。
贾政扫视了一眼整个大堂,发现靠窗位置有一张空桌,此时已有伙计上前招呼,二人在那张桌上坐下,要了壶龙井,再添了几盘特色的茶点。
他们这张桌子离那张拼桌只隔了一个桌位的距离,那桌人多口杂,全都一字不落的传进了贾政和弘皙的耳朵里。
这焦点,都围绕着钦差。
“钦差大人这一手声东击西玩得真是漂亮,可怜金陵的大小官员们都眼巴巴的派人盯着码头,就等着接驾,谁能想到钦差大人竟然去了江都!”白袍书生扇着折扇,一脸赞许的神色。
“王兄所言甚是,只是有一点这钦差大人办的不妥,他在江都这么大张旗鼓,到了金陵,恐怕要举步维艰了!”旁边淡青色锦袍的书生感慨道。
“听闻这钦差大人不过二十岁上下,终究是太嫩了些。”那白袍书生也附和着点着头,一脸的惋惜。
待贾政和弘皙一壶茶水喝得差不多少时,那桌读书人依然兴致不减的继续谈论着朝廷上的事儿,其中也涉及到了戴名世的案子,只可惜弘皙现在完全没心思听这事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群人口中所说的钦差大人。
难不成皇玛法还派了另外一人不成?可这二十岁上下,弘皙脑中过滤了一批近来康熙任用提拔的年轻人,没有一个附和这群人口中的描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弘皙抬眼看向贾政,却见贾政正全神贯注的依然在听着那桌人所说的话,弘皙看着贾政微微偏着的脸,不觉看得呆住了,心里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感觉,忽然很想吻上面前这人的眉眼。
强迫自己把一切不该有的念头都压了下去,弘皙神色清明了些,细细端详起了眼前这个男人。
若论容貌,男子漂亮俊美如九叔,他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遐想,而眼前的男人,只能说是端正的容貌与漂亮丝毫搭不上关系,却能让自己对他移不开视线,甚至对他起了旖旎的念头,他到底哪点吸引自己?
弘皙想着眼前男人的一言一行,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什么。
他为了自己挡过刀子,弘皙的眼神落在了贾政的腰腹间,太医说过,伤口怕是会留下伤疤。这件事他却从来都没有再提起过,拿来邀功或是让自己心生感激。
弘皙又想起了他和儿子贾珠的对话,那时自己才发觉,平时闷不吭声的他,其实可以字字珠玑,将那帝王的心思揣测的如此剔透——既然如此,平步青云又岂是难事,可他却只心中清楚,并无任何的举动。
加官进爵封侯拜相怕是每一个读书人最终的目的,他从来不相信谁十年寒窗求得功名全都是为了黎民百姓,说到底,还是欲望作祟。
那他呢,他想要什么?
如果知道他想要什么,自己便能投其所好,他最怕的,就是看不透,对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弘皙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清楚的很,自己对他产生了怎样的欲望,可是,他更清楚的是,如果自己开了口,那么眼前这个人,一定会逃的远远的。
想到这里,眼前分外吸引自己的他认真的神情,让他的心底一阵刺痛。
“回船上吧。”开口打断了对方的专心,弘皙伸手拿出银两放在桌上,站起了身子。
贾政回过神来,跟在弘皙身后离开了茶馆,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弘皙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在没有把握和力量让对方永远都不能从自己身边逃开之前,他不会暴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而贾政则在心里整理着刚刚所听到的零散信息。
回到了船上,弘皙吩咐开船,慢慢驶离了镇江码头。
“对那位钦差大人,你怎么看?”贾政眉头微微皱在了一处,他总觉得这件事哪里透着古怪,却想不出究竟哪儿出了问题。
“不管他。”弘皙嘴角微微弯起:“或者说,有他这个钦差大人在,省了咱们一个大麻烦,他如今在江都闹腾的越欢,就越有利于咱们在金陵暗度陈仓。”
“你就不怕过犹不及,让他打草惊蛇,咱们一无所获?”贾政抬眼看向弘皙脸上的表情。
“狐狸的尾巴总有一天会露出来。”弘皙冷笑一声后,转而写了封关于戴名世一案民间看法的折子,连夜着人送去北京。
此时的京城中,新科进士们正随着前面引路的公公进宫觐见,因一甲头三名的风波变动,贾珠明显感觉到四周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低头垂目,贾珠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走着。
相较于贾珠的沉默,其他进士们的眼神可算是肆无忌惮了,有些在观察贾珠,而另一些则对这皇宫更为好奇,四下里看着,虽然不敢窃窃私语,但相熟之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还是显而易见。
就在这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所有的进士们眼神都转到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八个小公公,每两人拽着一张不知卷着什么东西的草席,正往他们这里走过来,直到走进了,这些人才惊愕的发现,那草席里面,似乎是人。
两队人迎面对了过去,还有人不时回头张望着,所有人眼里都有着疑惑,再往前走到了乾清宫门前,只见偌大的甬道上,几名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清理血迹,旁边站着几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手里拎着小腿粗细的木杖,还有暗红色的血迹残留在上面。
领头的公公停了下来,这时乾清宫门口正站着新任的大学士嵩祝。
进士们的眼神都落在了这位大学士身上,新科状元王世深正是这位嵩祝大学士的门生,因此对嵩祝躬身行礼,低声问道:“老师可有什么嘱托的?”
刚刚被草席卷走的人和殿门前斑斑的血迹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听到王世深的话,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进去之后,慎言慎行,刚刚那四个,就是胆敢窥视试卷传递消息的奴才,皇上刚刚命人杖弊了。”嵩祝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眼神却还是微微停留在了王世深旁边贾珠的身上。
窥视试卷、传递消息?
所有人全都心里明白了,看向贾珠的眼神中更添了些别的东西。
贾珠也是心中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掌心,奴才、杖弊,这些字眼让他心里格外难受,不由自主的响起了贾政曾经跟他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