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卜司捋了捋胡须,微昂着头显得高深莫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显而易见的,是火神之怒。”
“火神为何而怒?”姜燕燕紧接着问道。
大卜司微微敛神,正色道:“不合祭礼。”
姜燕燕立刻追问:“何处不礼?”
大卜司神色一沉,道:“众目睽睽的是献牲之乱,是否有隐在暗处的还不得而知。”
姜燕燕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地语出惊人:“献牲之乱所为何?”
看着大卜司那总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神色终于变了,脸上流露出的为难瞧着真心实意多了,她便点到为止,没有再追问,只惋惜地叹道:“既然是会影响天象的大祭,祭牲该当好好选呀,也不至于白白地毁了祭典!”
这话让跪在殿中的大祭司禁不住一抖,祭牲归祭司们管,他连忙伏地辩白道:“用于祭典的魔牲都是精心饲养的,平日里再温顺不过,这……这意外……”
“王君,也怪不得央儿,那魔牲突然狂扑向他,斩之也是为了自救,只是一时没把握住分寸,实属无意之举。”
黎后语气温柔,如和风细雨,听着沁人心脾,黎王紧绷着的下颌似乎都放松了下来,他拉过黎后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可这话入了姜燕燕的耳却似遭了雷击,将她一番辩驳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她不由咋舌,难怪这么多年无论黎王有多少宠姬,黎后的地位都安如磐石,看来不是没缘由的,平日里对太子百般宠溺,关键时刻却能如此神色自若地拉太子下水颠倒黑白,任谁都不得不叹一句,黎后不愧是黎王的解语花。
可姜燕燕历过一世,却知晓最后赤夜辰逼宫时,黎后并未与黎王一条心,反而助了赤夜辰一臂之力!所以是因她更偏爱赤夜辰,还是因她只为自己?
姜燕燕念及此处,不由自主地觑了赤夜央一眼,却意外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看着自己的身影落在那眸深不见底的幽潭中,姜燕燕突然觉得赤夜央有些可悲,父不慈兄不友不说,连母亲都能舍了他,还时刻危及性命,不知他是否有那么一刻曾觉得,坐着这个太子之位,是一种惩罚。
忽见赤夜央眉梢一挑,眼神变了,姜燕燕蓦地回神,连忙别开了视线,她眨眨眼,自己方才不会流露出什么悲悯的神色来了吧?不行,她这喜怒于色的毛病得改!
他们这一番眉来眼去,看在旁人眼里便别有意味。瑶公主本在偏殿照顾着程云娇,听闻卜辞知太子有难,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结果一进殿,恰就瞧见这一幕。
她忍着怒意,向上位行过了礼,便迫不及待道:“过去那么多场夕月祭都无事,太子哥哥本来好好的,偏偏这一场出了事,今时与往日不同的只有灵襄,我看分明是灵襄有什么,那魔牲是冲着灵襄去的!”
姜燕燕秀眉一扬,刚要开口,便听赤夜央斥道:“休得胡闹,快回偏殿去!”
瑶公主一跺脚,气道:“太子哥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她,我看你是被她迷了心窍了!我在祭台上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因为她惧怕魔牲,你才会不合祭礼,将魔牲头颅提前奉祭的!”
“阿娆!”
赤夜央有些动了怒,但瑶公主也来了脾气,不甘示弱道:“她是祸水,你们水火不容,根本不能在一起,她……”
“娆儿!”这回是黎后出言打断了她,“灵襄是上宾,不可胡言乱语。”
瑶公主哪能服气,不甘示弱道:“方才雁鱼灯火烧的也是她!不正说明火神之怒是冲她吗?!与太子哥哥无关!”
“娆儿,退下!”赤夜央几乎是吼了出来,看上去动了真怒。
瑶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正剑拔弩张之际,对面欧阳姝突然起身拉住了她,柔声道:“我陪瑶公主回偏殿吧。”
说着在瑶公主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倒将她安抚了下来。
欧阳姝转头对姜燕燕道:“说来灵襄郡主的衣袖烧毁多时了,祭典前还被淋了水,不如也随我们去偏殿换件衣裳。”
又来!姜燕燕敛了嘴角一直挂着的一抹笑意,正琢磨着寻什么借口拒绝,却听瑶公主突然叫了起来:“云纹!她的衣袖上是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