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会稽学馆又建在山上”梁山伯踌躇着说,“马兄一直住在外间,不肯入内室和我们同住。我们担心天再凉一点,他睡在外间地上会得风寒。”
“他还不愿意睡内间吗这是什么臭毛病啊是不是嫌屋里地台太挤了”
祝英台吃了一惊。
“都已经过了白露啦,地上要结露水的”
“正因为如此,傅兄有些担心马兄的身体,而我则是担心是因为我的出身让马兄不愿和我同处一室。我曾建议过我睡外间,但他也一口否决了。所以我想,如果我和马兄换个舍监,让他与傅兄”
“你想什么并不重要”
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眨眼间,刚刚从这里离开没多久的马文才去而复返,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内,连脚下的木屐都没有换下。
他进了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明堂里坐着的两人,冷哼道“我倒不知道,原来你和傅兄还有为我安排起居的心思,真是让马某受宠若惊”
他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原本还以为梁山伯是个知趣之人,绝不会有什么非份之心,他和祝英台这才冷了几天,他就想趁机而入
就知道他是个蝇营狗苟喜欢钻营之辈,看着祝英台好说话,觉得是个可以攀附之人,就想再为自己谋条路子
有他马文才在,想都别想
梁山伯在顺水推舟接受了傅歧的提议时,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局面,所以一开始才准备拒绝。
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当时为何会鬼使神差一般就答应了来“问问”,如今被马文才直面相斥,也在意料之中。
他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并非在下与傅兄想要干涉马兄的生活,而是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吾等有照顾好客人的义务。如果身为客人的马兄在同居之时生了风寒病症,便是我们照顾不周,傅兄也好,在下也好,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生。”
主人住的好好的,客人病了,而且是冻病的,病的还是带着小厮和铺盖登堂入室的马文才,别人会怎么看傅歧和自己
故意苛待为了赶他回去而刻意刁难
傅歧重义气不愿说,自己顾忌马文才的面子不愿说,可这并不是代表怕了马文才,所以不敢直言。
“不劳费心我还记得我自己是个客”
马文才见他居然含沙射影地指出自己是个“客人”,不该为主人带来麻烦,脸上也不好看了起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要不是傅兄,你也还在丙舍,你和我的情况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我小厮换取居住的权利,你做着杂役而已,想不到也能指着我的鼻子以主人自居起来了”
“喂,马文才,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啊”
祝英台听得都烦躁无比,再看梁山伯一言不,脸上无惊无喜,突然就想起他那番“好聚好散”的言论。
梁山伯那时怎么说的来着
马兄讲究分寸,即便心中对我不喜,也不会当面给我难堪。
真的不会当面给人难堪吗
他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才会养成一副“今日好则聚,明日不好则散”的悲观性子
“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他过分”
马文才失望地看着祝英台,“他们担心我的身体,却不先来征求我的同意,就过来问你愿不愿意换舍友,这种先斩后奏之举,难道就是尊重我了吗”
祝英台怔住,听起来觉得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还是觉得怪怪的,有点像是强词夺理。
难道不是担心他不会同意,先来探一探她的口风,看看能不能在她这里想法子吗一般人遇见性子执拗的朋友好像都是这么“曲线救国”的啊
“他们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我听着都很担忧啊,现在地上这么潮,又寒又阴,你不睡在地台上直接睡在地上,睡出毛病来怎么办”
祝英台有些厌烦这样的扯皮。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梁山伯就是来和我商量下而已,何必对他撒气”
“我虽客居在傅兄之处,却不是他的下人,梁山伯是傅歧的朋友所以才能和傅歧同住,傅兄也当我是朋友,所以才允许我借住。可这梁山伯与你是什么关系,怎能和你同住”
马文才越见祝英台维护梁山伯越是生气,看着一旁沉默无语的梁山伯,口不择言道
“他若真要担心我,就该搬回丙舍去住才对”
这句话犹如直接甩了梁山伯一记耳光,饶是他性子豁达,也依旧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几乎难以直面这样的羞辱。
莫说梁山伯,就连祝英台都惊呆了。
“梁山伯也是我的朋友。”她冷着脸说“和你是我的朋友并无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