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喘气没把沈恂给整废,他假意微笑:“任总,你的幽默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沈恂觉得任尔在耍他,逗他,为了摆脱这个局面,他起身走到果篮处,打开了果篮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蜜橘,递给了任尔:“任总,吃个橘子。”
他拒绝道:“谢谢,不用了,我从不吃需要剥皮的水果,会弄脏手。”
沈恂看他拒绝,便伸出手向他再次递了递:“你尝尝,我走进这家水果店时,老板娘非常热情地和我吹嘘说这是江西蜜橘,有多么多么甜,还保证如果不甜就让我去找她。任总,你帮我尝尝呗,看看她是不是诓骗我。”
任尔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和这个一直伸出来的手,很不忍心,就接过了他手中的蜜橘。
沈恂便站在原地也剥了一个,其实他就是故意把橘子拿给任尔的,他准备主动出击来试探他。
从小到大,单郁亭从不吃需要动手剥皮的水果,正如他所说,会弄脏手,因为他的那双手是用来寻觅黑白琴键上动人的音符,是一双不染尘埃的手,在霜花雪月间,秉承最纯然的艺术。
但就是因为这样,沈恂刚认识他那会儿觉得这属实是矫情,某一次也是故意逗他,便非要打破他对剥皮水果的偏执,一定要逼着他吃橘子。
他剥橘子得手法很特殊,既不是从橘脐开始剥,也不是从橘蒂开始剥,他是从橘子最光滑的边缘开始剥,就是这个奇怪举动,让沈恂一直记得,也让他至今没遇见过这么剥橘子的第二个人。
那天格外的冷,他剥完橘皮后还要把橘子果肉上的根茎一点点去除,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双手指尖泛红,手背上的皮肤白里透着青,就像是划破了一样,
橘子皮上的汁水,溅满他的手心。
剥皮怕麻烦,吃法费时间,也是这时沈恂便也理解他的这份不喜。
既然不喜,他便可以从源头将这些都舍弃,从小就是这般冷漠性子。
沈恂看他还没打算吃,便刻意说:“任总,橘子再不好剥,可这专属于柑橘的香甜是需要你的主动才能享用这份美味的。”
这话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以任尔的身份在变装派对酒店里偷偷亲吻她,那夜的月色,那夜的唇舌交战,还有风吹起微动的薄纱窗帘,更有他不敢卸下的伪装。
直到今天这份伪装一直都在,只不过在原来的那层之上又多加了一副面具。
任尔垂眸盯着手心里的蜜橘,不管是明知他的故意试探,还是为了怀念那个深刻的吻,他愿意剥开这层橘皮,让他知晓全部真相。
他沿着橘子边缘慢慢把橘皮剥开。
就在这时,沈恂快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捧着任尔的脸,上下左右,仔细端详。
任尔全身都在抗拒,可他又不能使力,后背一直都在隐隐作痛,只能警告道:“沈先生,你是不是离得太近了,赶快松手。”
他没说话,也没放手,僵持了一会后,他看任尔脸上表情不对,随即松手,拉开了一段距离。
另一边任尔将手中的蜜橘放下,严厉地说:“坐到对面去。”
沈恂缓慢移动身体,按照他的话执行。
毕竟他可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被他这么来一下,任尔后背疼得厉害。
沈恂看他眉心微蹙,面容不适,迅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太激动了。”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任尔看着眼前香桌上的最后一点沉香燃灭后,一脸平静地回答:“沉香已灭,烟雾尽散,你心中一直不解的疑问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直到任尔这句话说出口,他们四目相对,回忆起以往的所有,沈恂心中百感交集,他好难受,嘴角颤抖,全身麻木。
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好兄弟没死,可真到了和他相认的这一天,他多少有些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说:“你这是受了多少苦,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联系。”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着,即便当年我被渭城哥和任叔救了,可那样的我,无法见任何人,我怎么敢去联系你。”
“那当你打算回芜江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你要我去找你说什么,直接告诉你我是谁!你会信吗?”
这话倒是不假,面对这张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脸,这让沈恂怎么敢信,怎么敢认。
沈恂说:“所以你才会在月照西雾故意抛出引线,一点点暗示我,最后让我自己寻找答案。”
任尔看着沈恂有些湿润的眼角,便有意刺激他的情绪,不想让他伤心:“我提示的已经很明显了,是你反应太慢,头脑太笨。”
“你说谁反应慢,头脑笨呢!”沈恂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情绪高涨:“你那叫明显,跟我东扯音乐,西扯宇宙,莫名其妙的还和我玩起水漂,你搞这么多花样,叫我怎么猜的出啊!”
“我不打水漂怎么让你主动教我,你不教我,怎么能有机会看见我手臂上的烟疤!”
“你说到烟疤,我当时能被你吓死,我以为自己见鬼了,怎么会有人手臂上有和我好兄弟一模一样的疤痕,要不是这次你舍命救下菲菲,我可能还在怀疑。”
沈恂一提起顾影菲这个名字,任尔的内心就会掀起一片悸动。
“菲菲怎么样了,这几天她还好吗?”他柔声向沈恂问道。
“不好,非常不好,她今天去医院看你,在得知你出院后,担心和恐惧将她入侵,害怕你不愿见她,更害怕你伤势严重,在家躲着一直哭,如果不是阿栩打电话给她,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办。”
“我不是不愿见她,我是怕……”
“我知道,你怕医院人多嘴杂,暴露身份,不得已才出的院,关键是你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怕她担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这点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
任尔说:“你把今天看到的,回去后都和她说清楚,告诉她我很好,你说的话她一定会信。”
沈恂看着任尔憔悴不堪的面容,叹了叹气,质疑道:“你真的没事吗?你的后背实实在在中了一枪,根本就不是个小伤口,子弹位置再偏一点你就死了,在你口中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没事,尤塔在短信上说你今天刚醒,我来时问了赵伯你的情况,他的回答也是没事,可脸上的表情却骗不了人;你为了想让我回去告诉她一句你很好,在这里强忍着和我见面,你焚香恐怕也是想要消除身上的药水味,怕我在这间房待久了,也沾染到这个气味,回去后怕她闻出来。为了不让她有负担,你想到了全部,可
就是不想想你自己应该怎么办。”
沈恂能深深预告到,任尔心底这份弥漫至深的爱意迟早会将他出卖。
即便这份心事他藏在深不见底的暗河里,可最终还是会因为忍不住从而将这份喜欢甘心放在烈日下暴晒,为的只是替她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