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小心。”幼菡急忙把韶华拉住,险些和满头大汗的小厮撞个正着。对方因刹不住脚,跌倒在地,幼菡气呼呼地插手骂道:“没长眼睛啊,差点就撞到娘子!”
“五娘子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厮吓得立刻跪地磕头。
“起来吧,发生什么事,这么匆忙?”韶华道。
小厮一边擦汗,一边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是去给大夫人报信,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如今正往泰和园方向去。”韶华顿了一下,想也没想转身就回走。
“五姐姐,你上哪儿去!不去看先生了吗?”锦华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韶华根本没空搭理身后锦华,她现在只恨不得立刻飞奔去泰和园。若说她对容嬷嬷亲近,是因为容嬷嬷曾经教导过她,她不愿放弃那段过去,所以才对容嬷嬷好。那么想到上辈子的亲姐姐回来,她已经顾不得细想,恨不得插翅飞过去。
幼菡也不清楚韶华的转变,只得跟着一路跑来,主仆二人来到泰和园时,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如樱。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地走进去,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站在李阁老身边。男的风流倜傥,神采飞扬,女的花容月貌,绰约多姿,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声:好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姐姐!”韶华激动地喊了一声。
众人愣一下,纷纷回头,看到韶华脸红如赤,双目氤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绾华没想到韶华会忽然跑来,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小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收起眼泪,别在大哥哥和嫂嫂面前失了礼。”
韶华闻言一怔,恍然大悟,她现在是李五娘,不是辛子墨。
“这是……五娘?”李斯晋回头打量着韶华,好奇地问。
李阁老捋了捋胡子,笑着点点头,绾华急忙扯着韶华上前行礼,“让大哥哥见笑了,昨儿说好和我一起过来,她贪睡起得晚,我就没等她,现在就心急跑来了。五娘,你还没给祖父和大哥哥请安呢。”
韶华低了低头,给李阁老和李斯晋道了万福,抬头看着辛子萱的笑脸,心中酸楚又涌上来,“嫂、嫂嫂万福。”
“这是五娘啊,我记得上一回见着她,她还怯生生的,还没说上话就不见人影了。”辛子萱看着眼前的少女双目含泪,略有疑惑,但依旧笑靥如花。
“你上回见着她,才刚刚进门,转眼都这么久了,没给我带个惊喜回来?”李阁老特意朝李斯晋望了一眼,原本一脸正经严肃的他,忽然尴尬地转开脸。辛子萱看丈夫脸色,也知李阁老话中意思,顿时羞得满脸彤云,做害羞小媳妇状。
李阁老自来疼爱这个长孙,难得看他困窘,一下子就乐了。其他人看李斯晋夫妇如此,也都偷偷捂嘴偷笑。
“大郎!我的儿,你可回来了!”刘氏一接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看到消瘦的儿子,立刻扑过去仔细打量着他,哭得老泪纵横。“可把阿娘给想死了!在那里可好?是不是刁民很多?瞧你把自己累得。”刘氏瞥了媳妇一眼,看她盈盈施礼,模样也比当初消瘦不少,“你可瘦了。”
听到婆婆这句话,辛子萱饶是再端庄大方仪态万千,也立刻红了眼眶。
李斯晋显然应付不了眼前的状况,轻咳了一声:“阿娘,我很好,您别这样,祖父看着呢!”刘氏这才惊觉,连忙拭了泪,给李阁老请安。
“不妨事,你们母子也多时不见,回去罢。待梳整后再过来也不迟。”李阁老点头道。
刘氏感激地再次拜倒,正想带着儿子媳妇回去,不想李斯晋上前对李阁老作揖,“祖父,我有些事想请教您。”
“有什么事不能下次再说。”刘氏有些埋怨。
“子萱,你陪阿娘先回去,我随后再回去。”李斯晋对妻子吩咐,辛子萱点点头,搀着刘氏给李阁老行礼告别。绾华见此,也极有眼色,立刻拉着韶华道:“那我们也不打扰祖父和大哥哥谈话了,明日再来给祖父请安。”
李阁老点头,绾华便扯着魂不守舍的韶华离开。
“你这是作甚,这么毛毛躁躁。幸着大哥哥他们回来,祖父心里高兴,否则得训你没规矩了。”绾华一路数落着韶华,看她低头不语,以为自己说得重了,缓了口气道:“好啦,没什么,下次不许这样就是了。”
“我想姐姐了。”韶华转身抱住绾华,哽咽道。
绾华被吓得莫名其妙,听她哭腔,心里也软了,“说什么傻话,七娘欺负你了?”韶华摇头,“被先生骂了?”韶华依旧不吭声,绾华有些不耐烦,“那你哭什么?”
韶华抿唇,忍住眼泪,道不出心中难过。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明明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在面前,可自己却只能改口叫嫂嫂了。
长孙媳
在证实斯晏和燕绥的亲事之后,韶华惊讶之余,更多是欣喜。不过刘家似乎也才采取了迂回的战术,同样要求斯晏明年春闱后再详谈具体事项。
直到再次和斯晏碰面,韶华才知道为何刘氏一直闷闷不乐。从斯晏削瘦的背影,浓重疲倦的黑眼圈来看,好似在生死关头挣扎了一圈回来。见了人也不再和往日那般嬉皮笑脸,见了见礼,然后就作揖低头说回屋子学习。韶华第一次听到时,吃了一惊,这完全不像是斯晏的作风,就想柳百川说的,按斯晏平日的作为,秋闱能上榜完全是得益于祖上的才学。
不管如何,斯晏能收性学习,对于刘氏来说,也算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而更大的安慰是李斯晋被提进翰林院,成为一名从五品的院侍。按理说金榜一出,一甲三名都会收编入翰林院,状元授从六品的修撰,而榜眼、探花则授争气正七品编修。但总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李斯晋不愿进入清闲的翰林院,却自请外放,而且还不是去富庶的江南,而是自愿去梁平。虽道梁平也非穷乡辟野,但距离京城远不说,出入也不方便,只听闻当地地产丰盛,但民风却不开化,朝廷派了好几任官员都无济于事。
刘氏知道儿子刚刚娶亲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哭死不肯让他离开,反倒是李阁老点头默许。“梁平地广人稀,铁矿极好,但土著甚多,民风不开。先前好几任官员都是冲着矿产而去,不是想捞一把,就是想回朝邀功,根本不顾及百姓意愿,故以无法长久。你此番前去,须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切记要以民为本,以民为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最好了。”
“孙儿不怕苦,知民情,才能安君心。”李斯晋自幼跟着李阁老,对皇帝的想法也摸清一二,不外乎是川北狄戎和南方海贼。他一不懂行军打仗,二不知海上风情,但退而求其次,中原几处民风封闭,也让皇帝甚为头疼。正好趁梁平官员回京叙职,便自请外放,果然深得圣意。体谅他出生书香世家,梁平清苦,也没对他下太大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