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鱼都被吓跑了,你还在看什么?”斯晏调笑了一句。
“谁说的,鱼在水里呢,能跑去哪。”韶华回头冲斯晏甜甜一笑。
斯晏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对以琛笑道:“五娘说得比夫子还深奥。”
“那是,连我们先生都夸五妹妹聪明呢。可惜没带琵琶,这么好的兴致,要是能让听五妹妹弹几曲,那才叫神仙生活。”燕绥一副向往的表情,“以琛依旧笑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韶华,斯晏故意道:“以琛表哥,你别总是看着五娘,你瞧她都不好意思回头了。”
绾华是知道以琛先前的孟浪,看在他又是病号,又要离开的份上才不予计较。但一听斯晏有意拿韶华开涮,立刻护犊情结似的,挨着韶华,对他们笑道:“四郎,你又拿五娘开玩笑了,明知道她面子薄,尽会欺负她。”接收到绾华眼中的严厉,斯晏面上讪讪,转开眼,绾华满意地对以琛道:“听说以琛哥哥病倒了,原先着过去看望的,竟不巧,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
一提归家,以琛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在府上叨扰太久了,是我愚钝,辜负了六姑姑六姑父的寄望。”
“以琛表哥,你别丧气,天下秀才何其多,有的人考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童生。我想再过三年,你一定能一举高中,金榜题名的。”斯晏拍了拍以琛的肩膀,绾华也觉得踩到别人痛处有些不好意思,“是啊,以琛哥哥还年轻,三年后才是大好年华。”
“以琛哥哥已经很厉害了,我听说吴家的郎君考了四五次都没考上举人呢。”锦华也忙着安慰。
以琛颇为感动,目光落在韶华身上,韶华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谓,半天才反应过来,“以琛哥哥下回一定能高中。”
韶华的话让以琛立刻喜上眉梢,“我会努力的,绝不辜负五妹妹期望。”
三个少女同时皱了眉头,绾华则是恼以琛的直白,而锦华心里有些失落。她之前没少给以琛和燕绥示好,送礼物,可是他们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反而是对他们爱理不理的韶华,确实百般讨好,归根到底逃不过嫡庶之分。
“三句不离五娘,三姐姐说过五娘面子薄,以琛表哥就别逗她了。我想五娘心里是明白的,对吧,五娘?”斯晏促狭地冲韶华眨眨眼。“三年后,以琛表哥若能高中,五娘正好二八年华,到时候才子佳人……”
绾华听着面有愠色,尚未发作,韶华已经拍案而起,“孔子成仁,孟子取义,读圣贤书本是仁义之道。先是修身,然后齐家,能者则平天下。又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度以圣贤之道,四哥哥这番话若是让夫子听到,怕是夫子罚你重读四书五经,明净心思。”
她本以为把以琛痛骂一顿,他总该清楚自己的行径,可听斯晏和燕绥的话,分明是故意在撮合。若是以琛真心对她属意,就不该在她怒斥之后,还纵然斯晏他们这般调侃,落她难堪。
想至此,韶华对以琛的为人更为鄙视了,无视以琛逐渐苍白的脸色,也不管其他人惊愕的表情,怫然作色。“四哥哥说我心里是明白的,可我就不明白,以琛哥哥为何三番两次用这种方式戏弄我。莫当我年纪小,便好取笑,我再是不懂,心中自有分寸。不求高官厚禄,不求万贯家财,只须心怀傥荡,顶天立地。若觅得此君,便是农商渔樵,亦是良人。”
“心怀傥荡,顶天立地者,严恺之何如?”忽然江上有人问道。
韶华不假思索:“自然当是!”
说完,看着身边众人脸色俱变,心里一跳。
随即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畅怀大笑,伴着陌生男子的私语,韶华大惊失色地僵住了身子。坐在她身边的绾华气得一把扯下来,斯晏也立刻反应过来,对撑篙的船夫喊道:“快走,别与他们逗留。”
韶华恨不得跳窗出去,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居然说得太激动,还被外人听了去。要是被凌氏知道了,非得禁她的足不可。
看着韶华他们的画舫加速,问话的男子大笑道:“小娘子,慢点走,严恺之在此。”
无巧不成书
“宋煜!”
严恺之脸色一变,人高马大的宋煜顿时缩了身子,躲到旁边的男子身后,却不忘嬉皮笑脸地探出头来打量严恺之的表情。“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虽说宋煜比严恺之要高出一个拳头大小,可宋煜是不折不扣地书生料,空有一副高大威猛的身躯,任何一个会点拳脚的人都可以把他打得哭爹喊娘。要说宋煜和严恺之相识的过程,常常被身边的人拿来取笑,当年严恺之兄妹跟着兴勇伯夫人在京里扎根落户。免不了就是要到各家夫人串门,遇上年龄相仿的孩子,就让他们自己去玩。
恃强凌弱几乎是每个孩子的本能,但对于从军中打滚长大却长得瘦弱乖巧的严恺之,和虎背熊腰却只会捧着书本的宋煜来说,真不好分清楚谁强谁弱。分得清楚的自然就从哭得呼天抢地的宋煜手中抢得各种战利品,而分不清楚的全都毕恭毕敬地跟在严恺之身后,不敢造次。
正因为如此,年纪稍长的宋煜在严恺之面前,没有丝毫威信,反倒是嬉皮笑脸地讨好他。
“信!”宋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但是有人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严恺之见宋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顿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向窗外,决定上了岸再跟宋煜细算。
“宋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娘子?”一直安坐在旁边的男子忽然笑道。
“二爷,正是她。我不会认错的,别瞧她那股子傲气,在恺之面前,立刻就变结巴了。”宋煜甚是八卦地对男子谄 道:“我打听过了,这小娘子是李阁老的嫡孙女,排行第五。说是因为八字硬,所以从小都被送到外祖家,养到今年从回来。”
“狗腿!打听娘子的事,你倒做得极顺。”严恺之一记眼刀杀过来,宋煜仗着有靠山,硬是接上了。
“这个不必我打听,卫三差点就成了那小娘子的姐夫呢。”宋煜用手捅了捅静默在旁的男子,“卫三,卫三,你在看什么呢!咦?不会是这么巧就遇到你那无缘的未婚妻了吧?”
听到宋煜的调侃,卫篪整个脊背都僵了起来,脸色有些青白,低声道:“三表哥,别乱说,我和三娘是清白的,这样对她声名不好。”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往那远去的影子望去。
“哈!你对她到是情深意重。”宋煜到底还是站在自家兄弟这边。
“并不是……”卫篪想要辩解,对上宋煜精光闪闪的眼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他对宋煜的敬畏,就如同宋煜对严恺之一般,再加上宋煜的父亲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不敢造次。这一回若不是被宋煜半路逮了过来凑数,他也绝不敢想象自己会跟这般贵人一起出来。打量着脸上似笑非笑的男子,卫篪脊背更加僵硬起来,完全不敢动弹。